户部衙门,夏景昀已经领着白云边走了。
卫远志一个人坐在堂中,端着杯子,默默喝着茶。
一个心腹站在一旁,小声道:“大人,这夏公子,似乎......”
卫远志扭头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小的的意思是,好似有些太过自大了。大人您花了这么多日子都没能拉拢关侍郎,他竟然直接说一晚上就能将其收服。这好似和今日传言中的样子有些不同啊!”
“不是和传言中不同。”卫远志放下茶盏,“恰恰是因为今日这传言,助长了其气势吧。毕竟连吕家都能算计成功,自然觉得拉拢一个小小侍郎不在话下。只是,未免有些小觑天下英雄了啊。”
旋即他又笑了笑,“不过也无妨,这至少是在户部,在老夫的一亩三分地里,出了什么问题,老夫也能为他兜得住,顺便吃个教训,磨磨心智,不至于让这根凌云木中途长残了去。”
“大人英明。”
衙门另一处偏房之中,户部左侍郎金友文神色倨傲地坐在一张宽大书桌后,将腿架在了书桌上,扭头看着一旁恭敬站着的下属,“人走了?”
下属连忙点头,“刚走,尚书大人亲自送出去的。”
金友文哼了一声,板正的官袍都罩不住那身富贵气,“有打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
下属摇了摇头,“当时尚书大人将所有人都挥退了,只有无从打听。”
“无妨。”金友文站起身来,“左右还是那些事,无非就是德妃说了什么,咱们这位尚书大人又该要做什么。”
想起今日卫远志派人来请他过去叙话的事情,他不屑地冷笑一声,“这个夏景昀,不过是欺负吕家那个莽夫儿子,算计了吕家一次,就自以为了不起了,还妄图来调停户部的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下属嘿嘿笑着,“不是说他会做镜子嘛,他自己做一面镜子好好照照。”
“听说连关河乡也没露面,怕是给他和尚书大人气坏了吧?”
“可不是么。”下属笑着道:“估计那一老一小,气得晚上饭都吃不下吧?”
“直接气死了才好呢!”金友文冷笑一声,“明日要议的案子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广陵州那边已经将五万两银子送了过来,事成之后,还有五万两送来。”
“好,明日便将此事办了。”
“是,大人。”
“走了,回府了。”
另一边,缓缓离开的马车上,白云边看着夏景昀,“你打算现在就去将那个户部右侍郎拉拢过来?”
夏景昀点了点头。
白云边嗤笑一声,显然一点都不看好。
夏景昀明知故问,“怎么?乐仙兄不相信?”
白云边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卫大人好歹也是做过一州州牧的人,久经宦海,人家这么久都没能成功的事,你说你一晚上就弄好,你是觉得卫大人没本事,还是觉得那个关侍郎是傻子?”
“哦!我忘了!”白云边一拍脑门,“你不会觉得你跟苏家大小姐勾勾搭搭,就能以此劝说那位投诚吧?”
夏景昀似笑非笑,“怎么?不行吗?”
白云边既是嘲讽,又带着几分劝告道:“这大家豪族之间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别说你现在还不是苏家姑爷,就算你今后真成了苏家姑爷,人家也不一定会听你的。他们之间是利益结合,而不是血脉结合,所谓的苏家,也是指以真正苏家为核心的那个利益集团。别说一个姑爷,就是家主的亲弟弟,也不一定能指使得动。”
夏景昀恍然点头,“白兄金玉良言,受教了。”
白云边微微后仰,一脸得意。
过了片刻,他疑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怎么?”
“你赶紧叫马车调头啊!”
夏景昀笑了笑,“我还是觉得应该能行。”
白云边嘴角扯了扯,“凭你这张脸吗?”
“你嫉妒我!”
“要点脸吧!”
夏景昀笑了笑,“乐仙兄,要不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成了,你请我到鸣玉楼补一顿饭!”
“你直接说你输了怎么办吧!”
“我请你吃两顿!”
“好!”
车子一路来到关侍郎的府邸前,夏景昀没有下车,而是等了一会儿。
直到苏元尚收到消息赶来,众人才一起过去。
走到门前,夏景昀将名帖递了上去。
门房抬眼一扫,发现正是今日在中京权贵圈子名声大噪的夏公子,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进去通报。
很快,他就一脸歉意地出来,“夏公子,我家老爷身体不适,已经卧床休息了,还望见谅。”
白云边轻笑一声,笑容里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
夏景昀神色平静,将苏元尚拉到了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而后苏元尚上前,又将自己的名帖递了上去。
那个门房目光在苏元尚和夏景昀之间转了转,有些搞不明白这两人在闹哪样,何必自取其辱呢!
当即为难道:“阁下方才也听见了,我家主人的确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您请回吧。”
苏元尚笑了笑,“劳烦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大名湖畔的唱诗人来访,贵府主人如若不见,我等绝不叨扰。”
门房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元尚,见其虽一身白衣,但气度不凡,而且还跟着夏公子一块来,他也不敢拒绝,说了一句稍等,匆匆进了府门。
白云边用胳膊撞了撞夏景昀,“进个门都这么费劲,真的能行?”
夏景昀笑了笑,“要不我们再加点注?”
白云边这些日子看着夏景昀各种逆天,也学乖了,不当那被打脸的人,哼了一声没说话。
然后,他就立刻庆幸起了自己方才的决定。
只见一个男人匆匆跑了出来,瞧见苏元尚,神色激动,“崇久兄!竟真的是你!”
苏元尚笑着拱手,“道远兄,别来无恙!”
“我还能如何!倒是你,离京之后就再未回来!当初大名湖畔,你我唱诗相和,一转眼都已经十余年了啊。”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苏元尚笑了笑,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夏景昀,夏公子。”
户部右侍郎关河乡看着站在苏元尚身后的夏景昀,神色之中闪过些惊疑,但并未开口,收敛神色,朝着夏景昀拱了拱手,“夏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入内叙话。”
夏景昀笑了笑,“关大人客气了,冒昧来访,还望勿怪!”
众人便一道走了进去。
关河乡跟苏元尚走在前面,夏景昀和白云边走在后面。
夏景昀小声道:“乐仙兄,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白云边开口道:“君子吐诺藏绝密,密友安心诉真言。”
这会儿你念什么打油诗啊!
夏景昀腹诽一句,“就是一会儿你所见所闻,切勿对外人言说。”
白云边自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挑眉一笑,“怕丢脸?”
夏景昀扯了扯嘴角,“你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放心。”
说着,众人走进了府中正堂。
各自落座,苏元尚直接禀明来意,“道远兄,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今夜前来,叙旧之事稍缓,实乃有事相商。”
关河乡叹了口气,旋即脸上还是露出些笑容,“你啊,还是这般直接。”
苏元尚苦笑一声,“任重道远,待此事谈定,你我再叙旧不迟。”
这句话,就有些说法了,听在关河乡口中,难免会觉得你居然把你的这个事情放在了我们的个人感情之上,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
不过这也是苏元尚坦荡胸怀的另一种体现,不愿意用私人情感去绑架关河乡的决定。
关河乡看向夏景昀,“夏公子,此间以你为主?”
夏景昀点了点头,“算是我拿主意吧。”
“夏公子此来是想让我支持卫大人?”
“不错。”
“崇久兄在你身边,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苏家的意思?”
“当然是苏先生自己的意思。”
苏先生
关河乡心头有了些猜测,沉吟片刻,缓缓道:“本官行事,自有章法,就不劳夏公子费心了。”
夏景昀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关河乡,“关大人别急着发言,不妨先看看这个。”
关河乡不以为然地接过来,只扫了一眼,登时目光一凝。
将那枚令牌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闭上眼睛,缓了口气,重新睁开眼,双手恭敬地将令牌递了回去,看了一眼白云边。
夏景昀微笑道:“不妨事。”
关河乡点了点头,“夏公子,接下来需要我如何做,您直接吩咐便是。”
苏元尚若有所思,白云边瞪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