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家主一时语塞,“我......我就是想着万一夏公子也喜欢阿璃呢?阿璃这么好,绝对的贤内助,谁会不喜欢呢?”
“父亲!”秦家家主一跺脚,“你还说!”
“行行行!是我失言了!”
秦老家主端起酒杯,一脸真切,“夏公子,老夫年迈昏庸,失言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见谅见谅。”
爱情来了又走,快得就像龙卷风,还没想好怎么应对的夏景昀只好懵逼起身,碰了一杯。
而果然,这一顿饭剩下的时间,秦家众人都没再提这茬,一顿饭就在努力重新营造出来的友好和睦中愉快结束。
等送走了夏景昀,秦璃走入房中,直接把门一关,挡在门口,抱着双臂,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爷爷。
秦老家主若无其事地小口抿着酒,秦璃的父亲则没那么强悍的心理素质,莫名有些心虚,开口道:“阿璃,为父我可是向着你的啊!”
“演!继续演!”
秦璃哼了一声,“你有那个胆子跟爷爷拍桌子?”
被一句话戳破伪装,秦家家主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
秦老家主这时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阿璃,爷爷问你一句话,你想嫁给夏景昀吗?”
秦璃沉默。
秦老家主又道:“是顾虑苏家?不愿如此行事?”
秦璃继续沉默。
秦家老家主接着道:“如果为了秦家能够完成与夏景昀的深度绑定,需要你做出牺牲违背本意嫁给他,你愿意吗?”
秦璃还是沉默。
秦老家主微微一笑,并没生气,“那我换个问法,如果抛开一切其余的因素,单纯从你自身的情感好恶出发,你愿意嫁给夏景昀吗?”
秦璃没有回答,转身摔门而出。
秦老家主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另一边,夏景昀回到江安侯府,旋即叫来苏元尚,和他商量起接下来江安侯府的各种动作,尤其是在今日确定能引入秦家臂助的情况下。
推演了一阵,等这些事情暂时有了说法,方才酒宴之上的言语和秦璃的身影又忍不住地浮现在脑海,心头的小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从理智上来看,这样一个精通商事又精于人心的聪明女人,的确会是未来自己家中极好的臂助。
同时,还能打消秦家的疑虑,加深合作。
最关键的是,秦璃本身也是闭月羞花的姿容,也就是近年刻意藏拙不露于人前,名冠中京的名头才渐渐消减下去。
但是,人家身为秦家嫡女,定是不可能做妾的啊!
啊呸!
怎么还当真了!
你忘了自己已经有苏炎炎了吗?渣男!
夏景昀陡然惊醒,忍不住感慨,环肥燕瘦,男人果然都是从不知足啊!
更何况处在这样一个世道环境之下。
“公子,公子?”
“啊......嗯......怎么了?”
苏元尚看着回过神来的夏景昀,笑着道:“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
想怎么渣你的侄女......夏景昀觉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问起了一个自己先前有些好奇的话题,“苏先生,咱们大夏之前有过连中三元的人吗?”
苏元尚闻言哈哈一笑,“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这天底下比我还熟悉这段儿的不多。”
夏景昀眼前一亮,“是你吗?”
苏元尚摇了摇头,“就是炎炎的祖父,也是我们苏家两代人仰望的存在!”
夏景昀:
他目光狐疑又幽怨地看着苏元尚,你是不是在点我?
接下来的七八日,夏景昀都没再见到秦璃。
一是他忙,没空也没好意思去鸣玉楼;
二是秦璃估计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于是这对原本已经投契到有些暧昧的男女忽然进入了一个尴尬期。
不过这也就是一层薄薄的隔膜罢了,待到哪日想开了想通了,捅破之后,便什么都好说了。
秦璃没出现,但秦家倒是天天派人到侯府来,今天送点银钱,明天谈个生意,后日邀请赴宴,大后日送本古籍,天天都有人在夏景昀跟前晃荡,就像是天天提醒他,我们没开玩笑哦,你好好考虑一下哦!
然后,夏景昀就带着一脑子的纠结,见到了一个差点以为已经从侯府消失了的人。
夏景昀看着白云边脸上厚厚的黑眼圈,一脸惊讶,“你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怎么比以前熬夜备考时还憔悴了?”
白云边大剌剌地在椅子上坐下,“还能干什么?自当是放歌纵酒,潇洒恣意咯!”
夏景昀啧啧道:“就没干点别的?”
白云边嘿嘿一笑,想到了那些风情万种的姑娘,露出懂的都懂的表情。
瞧见这痴汉样,夏景昀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那你还回来做甚?”
白云边端起手边的茶水,慢慢嘬了一口,“这不是成教谕来拦了一手嘛,说我们休息几日也就差不多了,马上就到了放榜的日子了,该去好好温书学习,还有殿试那一关呢。”
夏景昀笑了笑,“你们这帮人会那么听话?中了进士,你们可是比成教谕还厉害的人了。”
“没办法啊!”白云边笑了笑,“虽然本公子这等天才,定是信手拈来,但人家成教谕好言好语相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也不好违逆他嘛。”
夏景昀点点头,“也是,你也确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白云边瘪了瘪嘴,“这不很正常么,你说谁吃软谁吃硬?”
???
夏景昀眨了眨眼,嘴角抽了抽,“你这些日子,功力见长啊!”
白云边嘿嘿一笑,旋即慢慢收起笑容,“不过我说真的,你得空还是去会馆转转,现在隐隐有些人说你如今飞黄腾达了,就看不上同窗旧人了。”
夏景昀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倒不是真的在意这些风言风语,而是白云边的话也确实提醒了他,州学对他也有授业之恩,于情于理也该去问候一番。
从功利的角度而言,如今是一个讲究德行的年代,道德有失也容易被攻击,而这些同窗进入官场,未来也都能发挥不小的作用,自己没必要吝惜一点小小时间,而自绝于同窗们。
“行啊,明日咱们去会馆坐坐,也跟诸位教谕和同窗们说说话。”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正门出发,去往了泗水会馆。
时隔数日,侯府门前的热闹终于消退了些,虽然依旧门庭若市,但比起最初的疯狂要平静有序了许多。
夏景昀也不用再从后门偷摸出门了。
到了泗水会馆,正好碰见了几个泗水州的学子从里面走出,瞧见夏景昀,下意识想要招呼,但眼神和脚步却忽地迟疑起来,想了想,竟然调转头进了会馆。
夏景昀微微有些尴尬,一旁的白云边无情补刀,“你看看吧,人家都不敢把你当同窗了。”
走进会馆,一道道目光望来,同样也都面露迟疑,不敢招呼。
夏景昀正要主动开口,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朝着他就直扑过来。
也是陈富贵眼神好使,认出了徐大鹏,不然一脚就得踹回去。
“高阳!你终于来了!”
徐大鹏一个熊抱,大大咧咧,一如既往。
夏景昀并未有什么不悦,开心地笑着道:“前些日子事情忙,没来看你们,抱歉了!”
说完又朝跟在徐大鹏身后的曾济民拱手行礼,“子泽兄,多日不见,气色上佳啊!”
曾济民微笑道:“酒色伤人,在下稍稍克制了点,自然看上去好些。”
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的样子,会馆里的举子们也终于放下了心,纷纷上前,跟夏景昀打起了招呼。
夏景昀自然都是微笑以对,场中气氛一派和谐。
这时候,泗水州的许教谕走了出来,跟夏景昀一通热情得过分的闲聊之后,便开口张罗着,“别傻站啊,来来来,把桌子拼上,咱们坐下聊。”
众人立刻忙活,夏景昀扯了扯徐大鹏的胳膊,小声道:“谢了啊!”
徐大鹏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却没有说话。
众人才刚刚坐下,对面云梦州的举子们听见动静也过来了。
见状许教谕忍不住笑骂道:“你们倒是挑得好时间,专门等我们把座位都摆好了才来是吧?”
对面云梦州的成教谕笑着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等酒菜都端上来才合适啊!哈哈!”
说完成教谕就领着云梦州众人朝着夏景昀一通见礼。
夏景昀自然也没托大装哔,温和有礼地一一回礼。
等这一通折腾完了,众人才重新落座。
屁股还没把凳子捂热,门外又走进来了几个举子。
众人一看,嚯!
这不是龙首州、四象州等地今科出名的几个才子吗?
“明德兄!”
“丹秋兄!”
众人连忙起身,而那几位稍行一礼之后,立刻来到夏景昀跟前。
“龙首州举子于道行,字丹秋,见过夏兄。”
“四象州举子童行瑞,字子祥,见过夏兄。”
“白壤州举子......”
瞧见这一幕,泗水州的许教谕竟忽地鼻子有些发酸。
一向在各州文事之上排名靠后的泗水州什么时候这么风光过,能够让各州最出色的举子闻风而来,主动拜访。
有此场景,此行不虚,不虚啊!
泗水州的其余举子们也大多与有荣焉,不经意间坐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
之所以说是大多,是因为此刻还有着七八个举子坐在房间之中并未出来,只是隔着窗户远远看着这边大堂里的热闹,一脸不屑。
这些人就是先前诋毁夏景昀的程子云等人。
“说着什么才子文士,到头来还不是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
“你们瞧瞧他们那谄媚的嘴脸,哪儿还有半分文人风骨!”
“要我说啊,这帮人都是些短视之徒!那夏景昀虽然靠着德妃娘娘有了点声势,但是德妃娘娘总不敢在科考舞弊吧?就他那一天天不干正事的样子,还能考出好成绩不成?”
“是啊,先是在黑冰台大狱里关了那么久,出来只准备了两日,然后还整日不务正业,博取虚名,能考得好才怪了!”
“此言有理,我看到时候,他考个榜尾,甚至于直接落榜,这帮人可还能像此刻笑得这般开心!他们会不会为今日的谄媚而羞愧!”
这几个人就像是圈地自萌的鸵鸟,你一言我一语地,通过诋毁旁人,互相为彼此鼓着劲,抱团取暖。
而下方的聊天也在继续,众人言笑晏晏,谈天说地,纵论古今。
忽然有个年轻人说了一句,“夏兄,你此番春闱考得如何啊?”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桌旁,瞬间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