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哪有把女性亲眷安排在青楼的啊!
于是一时间,便又有传言起来,说什么那是东家从别的地方重金挖来,重点培养的新花魁,等着在某天一鸣惊人呢!
“小姐,这些日子,楼里的姑娘们对您多了好些敌意呢!”
此刻的房中,流云天香阁的东家竟陪着笑,主动端上了一杯茶。
胭脂面容平静,“她们如何想,与我无关,我眼下只担心今日的成败。”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名单都做好了吧?”
“做好了!先前太子得势,这些人都不带隐藏的,很好找,也没什么防备,我们已经让我们的人散出去盯着了,就算他们见机得快要逃,也逃不掉。”
说着他便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请小姐过目。”
“辛苦了。”胭脂点头接过。
“小人这条命都是庄主给的,平白享受了半生世间顶级的荣华奢靡,便是死也说不出半个字,何谈辛苦。”他笑着道:“更何况小姐尽得庄主所传,能为小姐效力,是小人的荣幸。”
胭脂轻叹道:“当初义父正是圣眷正隆之时,却能想到那么隐秘地建立流云天香阁,并且十余年不为人所知,这份长远布局的本事和心性,值得我时刻铭记啊!”
她站起身来,婀娜的身段在一袭得体长裙的修饰下展露无遗,但屋中的男子并没有什么涟漪,不是清心寡欲,是实力已经不允许。
夜夜笙歌,铁杵已磨成了绕指柔。
胭脂望向宫城,双手合十,无声祈祷着。
她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剩下的,只能希望公子一切顺利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下子撞开,“东家!太子被擒,胶东郡王入宫!”
听见这个消息,胭脂猛地回头,抓起桌上的信纸,“走!务必不能放走一人!”
公子完成了他的使命,她也不能辜负公子所托!
英国公府,阖府上下,皆严阵以待。
府上从军营中选拔出来的护卫,与聘用的护院一起,拿刀的拿刀,拿棍子的拿棍子,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声响,看着房门的动静。
虽然现在消息已经清楚,是胶东郡王兴兵作乱,夺取武库,进攻宫城,大概率在那头大战落幕之前,不会来英国公府生事,但万一呢?
万一德妃就是看淑妃娘娘不爽,胶东郡王就是不服咱们临江郡王成了皇太弟,失心疯地分出一千人来攻击英国公府呢?
后院之中,虽然已经天光大亮,但皇太弟东方泰在赖在床上,左翻右滚,如蛆虫般扭动着不愿意起床。
房门猛地被人一把推开,吓醒了他所有的困意。
“殿下,胶东郡王兴兵作乱,为防不测,请殿下速速随我二人先行转移到安全之处,待局势明晰之后再做定夺!”
英国公虽然不够聪明睿智,但以他的身份,手底下还是聚拢了许多能人,比如这两个专门为东方泰挑选的护卫就不一般,没有傻傻地在府里等着,而是直接带着东方泰先行躲避,以防万一。
如今的英国公府自然没有人敢也没有人会拦他们,但他们依旧尽量不让更多人知道,乔装过后,偷偷地从后门出了国公府,在城中熟门熟路地穿梭,来到了距离国公府隔着两三条街之外,一处大宅的后院柴房中。
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大事的东方泰,在这狭小而破败的空间中,在三道此起彼伏的呼吸中,不自觉得紧张得手脚冒汗,口干舌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两个护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事先安排了传信之人,只要安全,就会来柴房,敲三长两短的门,不说任何的话。
接着,他们便听到了那仿佛天籁般三长两短的暗号。
呼!
两声长长的吐气声不由自主地响起,一个护卫站起身来,扶着东方泰站起,“殿下,看来危机已经平定,咱们可以回去了。”
东方泰眼见危机解除,也恢复了自小养成的蛮横脾气,哼了一声,“东方白这个废物,还敢兴兵造反,我要进宫,让陛下把他赐给我,让他日日给我端茶倒水,洗脚穿衣当马凳!”
护卫一边开门,一边小声提醒道:“公爷临走前说了,待他回来之前,您万万不可入......”
话音未落,两道刀光从门外两侧的墙边亮起,劈在了毫无防备的护卫身上。
胭脂带着人站在庭院中,微笑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东方泰,“殿下,请跟我们走吧。”
而此刻的英国公府,吕一亲自带着死士,将其团团包围。
昭阳宫,淑妃睡了个懒觉。
昨日陪着陛下把腰都摇酸了,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厉害,跟吃了春药似的。
她缓缓坐起,来到镜子前,看着从长乐宫中被搬过来的宝镜中映照出一张水润的脸,甚是满意。
陛下别的不说,比先帝年轻了二十多岁,那滋味是真不一样。
就这份水润,就是在先帝那个老东西给不了的。
至于什么别的,对面是皇帝,她爹都默许了,自己也爽了,谁还能管得了?别人说什么谁又在乎呢!
欣赏了一下自己盛世美颜,她眉头一皱,面现怒容,“这帮贱婢,都死了不成?还不来伺候本宫梳洗!这帮贱婢就是欠收拾!”
她轻骂一句,起身拉开内间的门,忽然便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她眉头一皱,“这是干什么呢?宫里怎么闹嚷嚷的?”
一个宫女颤声道:“娘娘,前宫新帝刚才在登基呢!现在正派人昭告宣抚后宫。”
“登基?”
她疑惑地皱着眉头,这时候的她,还没注意到自己宫里的宫女们都缩手缩脚地站在那儿,跟个鹌鹑似的。
“陛下又驾崩了?”
“不对啊,绍儿登基的话,怎么没人通知我啊?”
“本宫这不是来通知你了嘛!”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淑妃愕然抬头,只见穿着一身普通长裙的德妃缓步走进。
在她身后,士卒涌入,如一对羽翼,缓缓张开。
淑妃并不笨,只不过因为过于显赫的家世,和自小养成的骄纵,让她没必要去谨小慎微,事事揣摩。
此事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外面登基的,不是她的掌中宝,而是德妃的儿子。
那个被她和她的家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胶东郡王东方白!
看着德妃依旧一脸从容镇定的样子,和当初一样让她恨得牙痒痒,淑妃哼了一声,“你很得意?”
德妃平静地看着她,“难道我不该得意吗?”
“你们就算在城中一时成功又能如何?我父亲和萧凤山还有数万精兵在外,还有这势力庞大的满朝勋贵,哪个服你?”
淑妃也的确聪明,立刻就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并且迅速找到了可以让自己寄托希望的理由。
德妃摇了摇头,“你所说的那满朝勋贵,都死在太子安排的死士刀下了。”
她看着陡然愣住的淑妃,继续道:“至于英国公和萧凤山,我们等着看吧,看看他们到底是何下场。”
“而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赢了。”
德妃的脸上不见喜怒,眼中仿佛掠过了这宫中十几年的风雨,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道:“那个被你轻视、被你欺辱、被你视作眼中钉的来自泗水州小县的姑娘,赢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如同一场毫不留恋的告别,又像是向着一个华美崭新的舞台奔赴。
“封锁昭阳宫,一应待遇不减,等候发落。”
刚走出几步,冯秀云快步从门外走来,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娘娘,方才宫外传来消息,临江郡王已被擒获,正押送入宫。”
德妃点了点头,回头看着愕然呆立的淑妃,微微一笑,“姐姐,你看你抢了我的镜子,我却把你儿子给你送来了。”
淑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了从未低下的头颅,“妹妹,求求你,不要为难绍儿!姐姐.....哦不,臣妾求你,饶了绍儿吧!太后娘娘,求求你......”
德妃的脚步,却并未因这些话有过半分停留。
淑妃快步追出去,却被禁军将士持矛拦住,只得无力地嘶吼着。
但是,权力的战场上,何曾有过温情的落脚之地。
易地而处,德妃和东方白的下场只会更惨。
但此刻的淑妃,却想不到那些,只是哭嚎着,求饶着,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掉自己内心极端的无助和慌乱。
听着身后的哭喊渐渐远去,德妃轻声道:“秀云,你希望我杀了他们母子吗?”
冯秀云却没敢接这个茬,“娘娘统领后宫,如今更是垂帘听政,自有统筹,秀云不敢妄言。”
德妃又问道:“如果我把这个决定权交给彘儿,那你希望他怎么做?”
她问完便接着一笑,“算了,这样更是难为你。那如果是高阳呢?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冯秀云想了想,低声道:“囚于后宫,厚赏恩遇,数年之后,平静离世。”
德妃扭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贴身女官,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今日也辛苦了,回去好好陪陪高阳吧。”
冯秀云轻轻一福,“娘娘,今日终究是大喜之日,您勿要因为这些事情伤神。”
“我知道的。”
德妃转过身,伸手很没有上位者架势地和冯秀云轻轻抱了一下,送别了那段相依为命的岁月,转身朝着长乐宫走去。
长乐宫,一个个如今被罚在后宫各处做苦役做杂役被欺辱的宫女和内侍忽然从各个角落被找了出来,在胆战心惊的惶恐揣测中听到了胶东郡王正位天下,德妃娘娘荣升太后,垂帘听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