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止危刚为一个年轻妇人秤了斤芥菜，正在给人找铜板，忽然就听一个男人扯着嗓子问：“这个菜摊的菜，是只卖给女人么？”
    “自然不是。”燕止危笑：“你想买什么？芥菜？韭菜？亦或是紫苏？”
    那男人啐了一口：“我盯你半天了，你有卖过一片菜叶子给男人么？
    你到底是来卖菜的，还是来卖色相的？
    仗着顶了张小白脸，专门哄着别人家的女儿、媳妇儿来买你的菜，真不要脸！”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一片指指点点声。
    燕止危被逗乐了。
    他活动着酸痛的脖颈，将贴在颈畔的长发和发带甩至脑后，问那男人：“你是在同我说话么？”
    “不然呢？”那男人冷笑。
    燕止危笑了一声，叉腰道：“稀奇事啊！这年头，狗也会说人话了啊！
    这新虞城，果真是钟灵毓秀的宝地。”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一阵笑声。
    男子恼羞成怒：“你说谁是狗？”
    “你都说了我是小白脸，狗当然只能是你了。”燕止危笑盈盈地应道。
    男子勃然大怒：“我看你是找打！”
    说着，抬脚就来踢堆积如山的蔬菜。
    说时迟那时快，燕止危抄起一根黄瓜，飞身往男子踹过去，对着就是一阵敲打。
    黄瓜汁水四溅，惊得行人纷纷往后退。
    颜九欲带着侍卫上前帮忙，却被燕止危制止了：“我对付得来。”
    说着，他将人押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将人摁住：“你说你，好端端地来招惹我做什么？
    来我面前闹事，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么？
    昨夜，我刚在河边送了个常年欺男霸女的恶霸入府衙牢狱，你既赶巧惹了我，就进去陪他吧。
    张巢，你应当认识吧？
    我好人做到底，将你俩关在一处如何？”
    男子脸色大变：“是你？”
    燕止危却没理他，而是看向颜九：“将他送到府衙，就说，下午同张巢一起审。”
    颜九点头：“属下领命。”
    那男子挣扎：“我并未将你如何，你就算是京城来的世子，也不能将我送进牢狱！”
    “这可由不得你。”燕止危拍拍手：“将人送走。”
    男子拳打脚踢地被扭送出了市集。
    待人走后，燕止危不由地看向温知虞所在的方向。
    她坐在一处卖糖水的铺子边，桌子上摆放着竹筒糖水，眸光盈润地注视着他。
    两人眼神交汇后，燕止危灿然一笑。
    温知虞莞尔。
    燕止危摸了摸鼻尖，收回视线：“卖菜了卖菜了！有需要买菜的么？
    今晨刚摘的蔬菜，新鲜又便宜！”
    路人重新围拢过去。
    燕止危个子长得高，人又长得极为好看，衣着又很贵气，往那儿一站，便是一道极为惹眼的存在。
    就算奔着他的脸，也会有不少路人去买菜。
    映桃感慨：“原以为，世子会不习惯民间的生活，没想到，他连卖菜都卖得这般好。”
    温知虞眸色温柔：“他的适应能力强着呢，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在别处，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浅杏道：“就算将来皇上要收回荣安王府的荣宠，以世子的能力，也能养好郡主吧？”
    “浅杏。”映桃轻斥：“不可乱说话。”
    “我就是打个比方。”浅杏吐舌。
    温知虞唇边笑意未减：“嗯，即便将来落魄了，只要有世子在，就不必担心会饿肚子。”
    “世子养着郡主，郡主再养着我们……”浅杏掰着手指道：“忽然觉得，还是做奴婢最划算了。
    做奴婢的，只要跟对了主子，就不需担心饿肚子。”
    温知虞哭笑不得：“给人做仆从，还需看人脸色过活，难道，你就不想自己做买卖，自己做自己的主么？”
    “不想。”浅杏回答得干净利落：“自己做买卖，劳心费力不说，收入还不稳定。
    奴婢给郡主做事，又清闲又有钱。
    这么好的活儿，世上可不多，奴婢可得抓紧了。”
    映桃笑：“奴婢觉得浅杏说得极为有理。”
    温知虞失笑：“如此，我与世子可要好好攒钱，努力养好你们。”
    主仆三人笑成一团。
    整个上午下来，燕止危卖掉了五筐蔬菜。
    花婶拿着沉甸甸的钱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连带着和燕止危说话也慈和了不少。
    眼看着，市集上的人越来越少。
    买菜的人，也越来越少。
    花婶将钱袋收好，看向燕止危：“剩下这筐菜，卖不了啦，世子要认输么？”
    认输？
    燕止危道：“本世子就算是胸口插着箭，快要死了，都没向人认过输。”
    花婶：“……”
    燕止危活动了酸疼的手腕和腰肢、脖颈：“今日卖不完这筐菜，我不走，你也不准走！”
    花婶：“……”
    颜九将人送完，回来见竹筐里还装着一整筐的紫苏，不由担忧：“世子，要不，属下将这些紫苏买了吧？”
    晒了一上午，他都心疼。
    燕止危却正色：“不行！我说了要卖出去，就一定能卖出去！你走开些，别挡了我卖菜！”
    颜九干巴巴应道：“哦……”
    “站住！”燕止危叫住他：“你去附近的酒楼订个雅间，多点些阿虞喜欢吃的菜。
    同她说，中午不必等我用膳。
    此外，你给我送两份饭菜来。”
    颜九点头：“属下明白。”
    燕止危又转头看向花婶：“你有忌口么？”
    花婶欲言又止一番后，叹气道：“你们自己吃便好，不必管我，卖完菜，我还要回去给我儿媳喂饭。”
    “给你儿媳喂饭？”燕止危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婶还未开口，先前说话尖酸的妇人便先开了口：“咱花婶可怜着呢。
    老伴早死，儿子也没了，儿媳还是个瘫痪的。
    她日日种菜卖菜，就是在给她儿媳攒治病的钱呢。”
    “用不着你多嘴！”花婶瞪了那妇人一眼，对燕止危道：“再卖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还卖不完，我就该回家了。”
    燕止危若有所思：“好。”
    他招手叫过颜九，低语了几句。
    温知虞正陪着映桃和浅杏低头研究桃子的吃法，颜九就走过来：“世子妃，世子让属下找您，取几两银子。”
    “几两？”温知虞问。
    颜九挠头：“一百两……”
    温知虞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映桃，拿两锭银子给颜九。”
    颜九接过银子：“世子说，这银子稍后要送给花婶。
    花婶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家中只剩个瘫痪的儿媳，很是可怜。”
    温知虞闻言，看向花婶的方向：“待会儿卖完菜，我同她回家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