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说完这句话，不给沈絮辩驳的机会，冷着脸甩身走人。
    独自留下风中凌乱的沈絮，面对周围人鄙夷的言辞，慌乱到不知所措。
    “不是我！”
    沈絮仓皇地想要逃回李家，却被李家族老带人，硬生生拦在门外。
    “连亲生母亲都能害死，我李家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
    “今日我就代表李家，休弃蛇蝎你这心肠的女人，以免日后再给我李家招惹祸事！”
    沈絮陡然一惊，气得脸色通红。
    “不，不行！我为李家生儿育女，你们凭什么休我？”
    “生儿育女？”李家族老冷笑一声，“你身为一个女人，生养子嗣不是你的本分么？”
    “若是你觉得为李家生养委屈了，可以把瑞杰一同带走，只要瑞杰愿意。”
    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李瑞杰身上。
    沈絮眼睛一亮，看向李瑞杰，“杰儿，你要不要跟母亲离开。”
    她毕竟是个妇人，若是被休弃，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但若是儿子愿意跟着她就好很多。李瑞杰毕竟是个男人，离开李家后，总有办法谋生，两人未必过活不了。
    想到这里，沈絮期待地看着他。心中却笃定，李瑞杰一定会选择自己。
    她一向把李瑞杰捧在手心，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她就算不顾脸面的撒泼打滚，也要帮其达到。
    沈絮不信李瑞杰会放弃她。
    感受到沈絮的目光，李瑞杰浑身一颤，避如蛇蝎的向后退了两步。
    冷着脸说道：“李家生养我，培育我，作为李家子嗣，断没有还未曾偿还恩情，就狠心抛弃家族的道理。”
    “母亲……您还是自己离开吧。”
    说罢，李瑞杰狠狠转身，快步回府，那仓促的模样，像是害怕谁追赶他一般。
    沈絮眸光一颤，浑身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
    惊愕之下，她难得反应那么快，上前就薅住了即将转进院子的李瑞杰。
    着急道：“瑞杰，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你难道不管娘亲了么？”
    她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日后该如何过活啊。
    被拽着胳膊的李瑞杰脸色难看。
    低声道：“母亲，你不要胡搅蛮缠。”
    若是沈絮还有沈家庇护，他还有可能同其离开李家。
    如今沈絮害死沈老夫人，沈家绝不可能再接纳她，她如今还要拖着自己，是想害死他不成。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这么对我，简直是不孝。”沈絮慌乱之中口不择言。
    李瑞杰面色越发阴寒，他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越发气恼沈絮的纠缠。
    不客气地伸出手，不顾沈絮苍白的脸色，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说出的话，冷得带着碎冰一样让人心寒。
    “母亲都能气死亲母，我比起您来算是孝顺得多了。”
    沈絮脑袋轰的一下，像是被雷劈中，她麻木地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趁此机会，李瑞杰彻底摆脱她的钳制，一溜烟地跑走了。
    李家人讥讽地扫视两人，冷哼一声，转身进府。
    李府的大门在沈絮面前重重关上，随后，从侧门出来几个粗使嬷嬷，把哭闹的她押上马车，远远地扔到城外破庙。
    临离开前，嬷嬷的视线在沈絮身上扫过，粗粝的大手仔细搜查沈絮全身。
    把她身上的首饰银钱，全都搜罗干净。
    就连头上的发簪，都被人用力拽掉，带着几缕发丝，疼得沈絮面色扭曲。
    她又气又急，想要伸手抢夺，却根本不敌嬷嬷们的力气。
    只能气愤地大骂出声：“放肆！你们这些贱奴。我是李家夫人，你们竟敢这么对我！”
    嬷嬷们面色一冷，让人按住沈絮，不客气地再次出手，一把拽掉她耳朵上的耳坠。
    “啊啊啊啊！”
    沈絮疼得惨叫出声，下意识地后仰。耳垂顿时被扯出一个大洞，流出不少血。
    嬷嬷们爽快的大笑出声，之前在李府时，沈絮为人刻薄，对下人动辄打骂，让大家吃了不少苦。
    如今虎落平阳，她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报仇的好机会。
    等到把沈絮身上的东西搜罗一空后，几人才停下手。
    她们冷哼一声，轻蔑地瞥着沈絮身上沾染血迹的衣衫。
    “别说老奴不顾主仆之情，你身上这件衣裳，至少还值二两银子，就留给夫人吧。”
    “只是日后在外面，莫要再提李府的名号。”
    “若是辱没了李家门楣，下次就未必有这般好运，还能站在这里骂人了。”
    嬷嬷威胁地睨了她一眼，甩袖离开。
    沈絮狼狈地瘫坐在地，眼泪混着血迹滴落。
    而另一边。
    沈府——
    沈棠无心给间接害死母亲的凶手主持葬礼，便把事情交代给许姨娘，让她按照规矩处理。
    沈府一言不发，眼中神色复杂，以军中有事为由，起身回军营。
    两人临走前，许姨娘送到门口。
    路上，忍不住小声问道：“大小姐，那些伺候老夫人的下人要如何处理？”
    沈棠脚步顿了顿。
    “许姨娘，麻烦你把她们分开审问，若是参与过那些腌臜事的，直接处理。”
    “其他无辜之人，便解了卖身契，放出府吧。”
    “是。”许姨娘点头应允，神色却有些纠结。
    沈棠看出她的犹豫，主动开口问道：“许姨娘可是还有话要说？”
    前面的沈焱也停下脚步，看向她。
    许姨娘蹙了蹙眉，心里有些犹豫。
    发问道：“老夫人去世，这摔盆之人，需要家中小辈男丁担任，不知道将军和大小姐可有什么安排？”
    “随便到沈家找个康建的男子即可。”沈焱对此事明显不上心。
    他还沉浸在母亲害死发妻的震怒中，对沈老夫人难免有些怨恨。
    若不是沈老夫人意外被气死，日后母子俩的相处，大概也是形同陌路。
    许姨娘低垂着眼睑，闻言眉梢微动。
    试探地说道：“其实，若是夫人之前生下男孩，这摔盆之人，便不需要纠结了。”
    此言一出，沈焱淡淡地扯动唇角。
    “那本将军还真是得庆幸灵韵没有诞下男丁了。”
    不然按照孝道，作为家中小辈，他会是责无旁贷的摔盆之人。
    为害死自己母亲的长辈尽孝，这样为难人的事，沈焱不忍心让自家儿子做。
    沈棠无声点头，明白沈焱的意思。
    许姨娘心中那个犹豫的念头，被两人彻底打散。
    她攥紧了手中的丝绢。
    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件事，还是等老夫人葬礼结束后再说吧。
    她淡定地扬起唇畔，“妾身明白。”
    “府中的事将军和大小姐放心吧，妾身会酌情处理。”
    “好，那我们先走了。”沈棠对许姨娘很放心，直接上了回景府的马车。
    沈焱翻身上马，送沈棠回府后，才策马赶往军营。
    刚刚回到景府，就被叶氏的人，着急忙慌地请了过去。
    沈棠有些懵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加快脚步。
    一进门，就看见叶氏坐立难安地在房间内团团转，一看到沈棠出现，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拉住她的手。
    鬼鬼祟祟的让人关上门后，着急道：“棠棠，这可怎么办啊？”
    “明日太子成婚，皇后刚刚下了口谕，点名要姣姣参加，这不是往姣姣的心上插刀子么！”
    沈棠闻言一怔，今日事忙，她险些忘了太子的婚期是定在明日。
    她压下心中的担心，安抚地拍了拍叶氏的手，柔声道：
    “母亲不要着急。”
    “我现在身上戴孝，明日不方便出席，不然倒是能陪着姣姣一同前往。”
    “不如这样，明日让夫君陪姣姣一同参加婚仪，定能好好照看姣姣。”
    “那行。”叶氏松了一口气，轻哼道：“那我先去看看姣姣的情况，明日婚仪就说我旧疾复发，去不了了。”
    她这话多少有些生气地成分。
    她从小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对这个孩子，一向当作亲近的小辈看待，心里很是喜欢。
    太子婚事定下后，叶氏虽然遗憾，却不怪他权衡利弊。
    但是却忍受不了，皇后娘娘紧追不舍，事到如今，还要折辱姣姣，伤她的心。
    沈棠自然明白叶氏的心情。
    “母亲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叶氏点头，“好好好。那我先去看看姣姣，明日就拜托你了。”
    两人一同出了门。
    沈棠回了院子。今天实在累的不轻，倒在床上衣衫都没换，就睡着了。
    连景昭回到院子休息，都未曾察觉。
    一觉醒来后，天色已经亮了。
    沈棠揉着有些酸疼的脖颈，声音中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沙哑。
    撩开帘子问青黛，“夫君呢？”
    青黛听到声音从侧室走了过来，笑着回答道：“小姐，姑爷出去了。”
    “出去了？”沈棠一惊，急声问道：“去哪儿了？”
    “姑爷近几日好像总是早出晚归，听说是约了友人，去城外游玩了。”
    青黛轻巧地说道，不知道沈棠为何这么着急。
    沈棠从床上下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边穿鞋边问道：“姣姣他们出发了么？”
    “姣姣小姐刚在一刻钟前就出发了。”
    “糟了。”沈棠的瞌睡虫全跑了，急忙吩咐青黛，“你赶紧去找夫君，让他去参加太子殿下的婚仪，仔细照看好姣姣。”
    “是，小姐。”青黛匆匆领命而去。
    沈棠捶了下手，不由有些懊恼。
    最近不知是不是累到了，总是有些困倦，睡得还格外实诚。
    听景昭说，她偶尔还会打鼾，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一打就是一宿。让沈棠有些脸红。
    现在她只能希望，夫君能及时赶到，姣姣莫要受了什么委屈。
    思量片刻，沈棠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不是她家里有丧事，参加婚仪会冲撞喜事，怕是会忍不住直接冲过去。
    她急得团团转，在房间内思考着谁能救急。
    片刻后，眼睛一亮，招手叫来紫萱。
    “你去成府一趟，劳烦成渊公子跑一趟……”
    “是。”紫萱办事麻利，乘着马车就出去了。
    沈棠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她肚子有些饿了，派人传了早膳过来，默默等着消息。
    另一边。
    景府的马车赶到太子府。
    府内，到处挂着大红灯笼和红丝绸，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
    景姣姣缓步往里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抿了抿唇，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恍惚间，她顺着人流的方向，已经走到了拜堂的正厅。
    这个时间，太子应该正在丞相府迎亲。
    屋内熙熙攘攘，都是些前来观礼的人。
    在主位的两侧，男女分别站在两边，景姣姣自然地走向女眷的方向。
    她刚刚走过去，交谈声瞬间停止。
    那些穿着华丽的贵族小姐，无声地对视一眼，向着远离景姣姣的方向退了两步。
    一位江家的小姐，嘲弄地掩唇轻笑。
    “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景家小姐啊。”
    “景家小姐不是一向与太子殿下亲厚，怎么这么迟才来？”
    “难道是不满太子殿下的婚事，这才故意迟到不成？”
    景姣姣蹙了蹙眉，认出此人是江家三房的庶出小姐，她一贯爱讨好江攸静，做尽狗腿之事。
    如今当众找她难堪，无非是想要讨好江攸静这个太子妃罢了。
    对于这样的人，景姣姣自然不会客气。
    她勾了勾唇，声音清凌凌的，“若是我记得没错，按照大沥的习俗，婚仪都是在辰时举办。如今还不到卯时，如何算是迟来。”
    “江小姐自己无所事事，以为旁人都像你一般不成？”
    江小姐脸色一黑。
    景姣姣这是在嘲讽她在家里不得宠，无权无势么。
    她气得攥紧拳头，不顾旁人的阻拦，嘲讽地提高音量。
    “太子殿下成婚是大事，早些过来庆贺，才能显得诚心。”
    “我看你就是嫉恨家姐抢了你的位置，让你没有做成太子妃，这才心有不甘，故意不走心！”
    此言一出，周围人瞬间看向景姣姣，那嘲弄的目光，让她脸色羞红一片。
    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就算平时再牙尖嘴利，此时也难堪得口不能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吊儿郎当地声音。
    “又不是景小姐成亲，为何要她走心？”
    “就算是太子殿下成婚，也还到不了普天同庆的地步。”
    “江小姐自己上赶着讨好，难道还要逼迫旁人与你一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