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花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转瞬扭转了所有人的看法。
大家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鄙夷,疑惑,再到最后的赞赏,一个小娘子,竟有如此胆魄。
她不过才第一次见到圣上,已经能够将圣心揣测的七七八八,还能使得龙颜大悦。
他们看轻了这女子,也是了,能从一个小摊贩做到如今遍布大越的铺子的女东家,想来也不是那寻常女子。
“哈哈哈哈......”
皇上大笑,拍了拍椅把,满意看向黄梨花:
“既如此,朕就替你接下江城的“琐碎”事务,全了你的心思。”
黄梨花脸上欣喜显现,连忙跪下叩拜:
“多谢皇上!”
皇上见她一副真的像是领赏的高兴模样,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微微一笑:
“皇后听闻你的林风堂的甜点甚是美味,明日带些进宫来给她尝尝吧。”
叩拜的黄梨花眸眼流转,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回道:
“是,民妇领旨。”
皇上随即对关公公说道:
“明日通知户部跟进江城的事情,有不懂的就去问林家娘子,尽快处理好了。”
关公公尖着嗓应答道:“是。奴才遵旨。”
在大家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时,皇上又开口了:
“你没有令牌应该进不了宫,总不能每次都让朕的人去接你。”
说完他看了眼关公公,关公公得令,便将令牌拿出直接递给了黄梨花。
黄梨花看着手中的令牌,愣了一下,关公公解释道:
“夫人,这是进出宫令牌,得此令牌,只要有召,可自由出入皇宫,还不赶紧谢恩领赏。”
黄梨花一下明白了手中令牌的重要性,连忙叩谢:
“民妇谢皇上赏赐。”
皇上淡淡扫视了眼众人,摆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朕乏了。”
皇上发话,大家不敢久待,纷纷起身行礼离开。
只有莫临一直坐着不动,待人群走完之后,他起身,问道皇上:
“皇上,您是想要黄梨花做皇商?”
从刚才他就察觉不对劲了,又是要提到皇后,又是提到林风堂,最后还给一个民间女子进出宫令牌。
得进出宫令牌除了官员,便只能是朝中重臣的诰命夫人,一般的百姓如何能得此令牌?
而能得此令牌的也不是一般的百姓,是同皇家有生意往来的,那便是皇商。
皇上如今如此随意地令牌赐予一名商人,不就是有要提携其成为皇商的意思?!
这他断不会同意的!
皇上刚起身,准备回到屏风后面,就听到莫临不善的语气,紧皱眉头,淡淡道:
“黄梨花将整个江城的心血都上缴国库了,可见她对皇家忠诚;她从一个小摊贩起家到如今的女东家,说明她有能力;今日在这样的场合,她能安全并带着朕的赏赐离开,说明她有头脑;一个既忠诚,又有能力,又有头脑的人,就算成为皇商,难道不够格吗?”
皇上的反问带着些微愠怒,莫临急忙拱手道: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那黄梨花毕竟是林家人,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林家人又如何,朕一朝天子还怕林家,那不如这天下都改姓林算了。”
莫临握紧拳头,神色难看,皇上看似在嘲讽林家,实则有维护之意。
他敛眸,神色微冷,拱手道:
“当年山海关一役,寒棱把萧晨带回来了,皇上,您觉得林深知道真相之后,还会如此效忠吗?他们可都是恒王的人!您此举就是在为他们壮大势力!”
“够了!”
皇上一声怒吼,打断了莫临,随即说道:
“朕,是天子,何惧一介女流?莫临,你这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莫家后头的生意,我不去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自己想做皇商,便想着阻了别人的路,好坐收渔翁之利是吧!”
莫临大为吃惊,手上轻颤,皇上如何查到的?
他行事如此隐秘,不该查到才对,安了安神,说道:
“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但是微臣对皇上从未有过二心!”
皇上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末了,疲惫地一挥手:
“你下去吧,朕真的累了。”
待莫临离开之后,关公公替皇上褪下了外衣,脱下了脚靴,头顶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关公公在一旁安静伺候,皇上拿过他递来的临睡前看的书,此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觉烦躁,他问道:
“关在,你说,如果林世儒还在,如今朝堂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关在思考了会,轻声答道:
“其他的奴婢暂时想不到,但兴许江城的事情只需要派人去一次就够了。”
皇上眼神幽暗,声音微冷:
“是啊,你说,他当初为什么不站在朕这边呢,朕同三弟都得过他教导,但是他总是对三弟更加关心,就算到了最后,也只相信三弟,拼了命也要护住他。难道只是因为三弟的母亲是镇国公之女吗?他瞧不上朕的出身?”
关在替皇上擦手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擦拭,垂眸应答道:
“奴婢曾经伺候先皇的时候,先皇曾问过林世儒,您同恒王的为人如何,当时他的回答是:大皇子的性格虽然有些多愁善感,但是学习认真,踏实,事事都愿意亲力亲为,心怀天下社稷,将来若是一国之君,定然会是一位明君。”
大皇子是他,皇上眼帘轻颤,问道:“那他呢,林世儒怎么说他的?”
“他说:三皇子良善,不慕名利,不喜朝堂之争,若是能得一封地,会是他和当地百姓的最好归宿。”
关在说完之后,皇上的神情怔愣,随即悲痛涌现,眼眶泛红,他心下一惊,连忙跪下:
“皇上,奴婢多嘴了,还请皇上责罚!”
头上没有声音,关在不敢抬头,良久,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起来吧,今晚不必随侍身前,朕想一个人待一会。”
皇上的声音有些颤抖,闭着眼,靠在床榻上,关在看了眼,领旨轻声退下。
他将门轻轻关上,吩咐守门的小厮退下,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良久,室内传来一声一声的啜泣,声音细小,不复往日的威严,婉转低沉的声音只含悲戚和痛苦。
那里头隐隐还有对故人的想念和悔意,只道斯人已去,遗憾永存,头顶的星空落下的每一道光,在每个忆起往昔的日子,都会将他重新鞭笞一次,沉痛难眠。
门外的关在静静守候,轻轻往前走了几步,离寝殿远了些,夜色落下,那些无数的过往闪过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