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看向林二的视线，那是一个东西的边角。

    林二将周边泥土都拨开的时候，一个木盒呈现在他们面前。

    盒子没有上锁，轻易便打开了，里头密密麻麻地放着大大小小的信封，还有一个黑甲军的玉佩。

    那天，他坐在萧康的家里，将那些信件都看完了。

    还有两日，就是萧晨的行刑日。

    “去寒府。”

    林深那日去到寒府，将信件交给了寒棱，他看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末了，沙哑的声音对林深道了句：

    “多谢。”

    林深知晓他心中应当有自己的主意，将那些信件留下便离开了。

    那些信，一封封，一字字都是萧晨的忏悔，从一开始为何选择背叛黑甲军到后面不得不成为莫家的走狗，一五一十地都交代在了上面。

    当年，黑甲军将北狄族赶走，周边外敌都不敢随意挑战黑甲军，黑甲军名望极高。

    这本是喜闻乐见的一件事情，但问题就是出在了名望极高这事上。

    寒棱是统帅黑甲军的将军，他是镇国公的弟子，而镇国公是恒王的祖父，恒王是曾经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

    皇上知道黑甲军势如破竹，担心得惶惶不可终日，莫临洞悉帝心，直接设了场山海关“鸿门宴”给这群黑甲军，但是黑甲军不光战斗力强，兵法谋略更是翘楚，他们输的可能性太低了。

    必须要有一个内部人员，能够参与制定重要战略计划的首领，谁最合适呢？

    当时同寒棱关系最好的萧晨最合适，但是莫临去找他的时候被他嘲讽一番，他还说要去告发他。

    而后在莫临后面还有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当时他不知道是谁，直到莫临从里面拿了一块令牌出来，他吓得直接跪地。

    那是，本该在洛都的皇上。

    那晚之后，萧晨本想一死了之，因为这事无解，他既没办法违抗圣命，也不能背叛那些战友。

    当他将毒酒准备好的时候，脑海中却闪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死了，是不是还有下一个他？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抗住上面的压力，若是如此黑甲军就再无挽回的机会了。

    所以他同意了。

    只有他以身入局，他才能将这场黑甲军的灭顶风险降到最低。

    后来，参与策略制定的时候，本来大家是打算全部上，将那北狄族彻底赶走，萧晨坚持留一部分就后援，并且罗列如此做的原因。

    寒棱还是一如既往将后援的事情都交给了萧晨。

    山海关战役可以用惨败来形容，萧晨瞒着众人去清扫了战场，将寒棱身上的盔甲卸下，给了一个扫尸人，待对方的人清扫完了战场，他又派了人去将寒棱挪走，买通了一个老者接收了只剩一口气的寒棱。

    而后用莫临给他的钱，全部用来请了北狄族一个名医，算是堪堪治好了他的身子。

    他让老者引导寒棱去将现在北狄族的地形地貌都记录下来，这也许在将来会是寒棱在皇上面前的唯一活路。

    再后来，寒棱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是他失去了记忆，于是萧晨把他送上了运回大越的黑市买卖的车辆中。

    自此，寒棱便在黑市流转，以他的体格本不会在黑市待这么久。

    只萧晨一直跟踪，若是有想要买他回去做斗兽的，他会先出面解决了，后来他觉得寒棱身子骨太好，导致大家都想买他回去做斗兽比赛。

    他便买通了黑市的一个管理人口买卖的东家，让他们不要给他吃饱，能维持活路就行，最起码撑久一点。

    再后来，他发现这种方法也不行，寒棱身子又虚弱了，他打算不通过黑市，直接替他找一户人家的时候，却有个女子进了黑市，说要买一个护卫。

    寒棱便想再等等，没成想，那女子竟然最后选择了寒棱。

    出了黑市还带他去看病，后面陆陆续续有寒棱的消息传来，但是大多都是好的。

    自此，萧晨的心也安了下来。

    最起码，他护住了一个人，护住了他的将军。

    再之后，莫临说要他去宜州，说是看中他的能力，要他去做巡抚。

    萧晨觉得可笑至极，什么能力，陷害兄弟的能力吗？那他是挺强的。

    他直接拒绝了，莫临却以剩下的黑甲军的命威胁，若是不去，那些人的命也就到头了。

    他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莫临要选择他，毕竟他曾经是寒棱的人，他用着不膈应吗？

    等他来到宜州，正式接受任命两个月后，他明白了。

    莫临在宜州打造自己的地盘，而他是被他用来管理这块地盘的人，他有武功，又有把柄在莫临手上，说实话，萧晨当时觉得可笑，什么把柄，他本就不该再苟活于世了。

    但是他想着，活下去，也许终有一日能看到莫家倒台的奇迹。

    他为了儿子的安全，不敢寄钱，也不敢送信，甚至不敢送他去学堂，他想，只要他能活着就好，自此不再联系家里的儿子，

    他在这几年间，莫家为了他能正式替他们做事，拉他下水，将贪污款分他一些。

    他将这些钱如数捐给了济善堂，他的俸禄也只用当初作为统领时的那部分，多余的还是留在了济善堂。

    萧晨在这里好几年了，百姓被搜刮，县令不作为，整个宜州，尤其江城，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了。

    他觉得实在痛苦，想要再次结束自己的时候，张强却同他说洛都派了新人下来，两个今年的新科进士，张强当时嚣张得很，说不用怕，那些人熬不到多久就会走了。

    他当时存有一点点的希冀，又苟活了下来。

    在看到他们带来了粮食，并且替换了百姓掺杂沙子的粥时，他知道，这次来的人也许能行！

    他每次在屏风后听张强对他们的抱怨，明明心里高兴，却还得表现出愤怒，这还真是有点为难。

    后面他们的调查屡屡受阻，他想着不破不立，便给了张强暗示，这个傻子果然去做了。

    打杀钦差可是重罪，以新来的那两位小官，应该知道要搬救兵才是。

    他们不负众望，朝廷派兵下来了，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人是寒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