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发行地在顺安,那只是个小县城,起印量不高,只在周边地方有卖,像京都这种大城市,卧虎藏龙,许瑶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作家根本不够看的。
大约是知道许瑶初到京都的困难,舒老往起坐了坐:“我这里有京都《十月》《人民文学》杂志社编辑的联系方式,可以给你引荐一下。”
这两家都是当下火遍大江南北的杂志社,许瑶没信心能够一稿过。
况且写作这种事一旦动用了人脉关系,就无法看清自己真实水平,更别想着能够进步。
想了想,还是委婉拒绝:“谢谢您,不过我还是想凭借自己真实的写作水平打动编辑,回头我到书店买几本杂志看一下,了解每家杂志社的收稿需求,然后再下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小年纪能够拒绝走捷径,舒老对许瑶越发欣赏,连连点头道:“这样很好,摸爬滚打才能成为成熟的写作者,我相信你!”
又聊了几句,舒老得知许瑶不负众望考上了京师大笑容就没收敛过。
“等再过段时间,作协会组织一场青年文学创作大赛,地址就定在师大,你可记得要参加呀。”
许瑶笑着应下。
看时候不早,许瑶起身回学校,舒倩把她送下楼,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好几次欲言又止。
一直到了楼下,眼看许瑶要走了,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道:“小许同志,羡之......就是林老师,他最近好吗?”
许瑶心里一诧,她也是刚才聊天才得知舒倩今年三十二岁了,一直没成婚,就留在舒老身边照顾,在这个年代三十二岁没结婚的姑娘实在少见,也就是舒老那样性格开明的父亲能够允许。
听她问起林老师,许瑶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难道说舒倩不结婚的原因是为了林老师?
林老师知道吗?
“我离开时,林老师还在到处奔走,他为我们当地农村孩子上学出了不少力,您知道的,乡下家庭父母认知普遍较低,在念书这件事上尤其是对女孩儿非常困难,我很庆幸能碰到林老师,不然根本没有机会走到今天,迈入京师大的校园。”
许瑶陈述事实,也不着痕迹地把林老师称赞了一番。
舒倩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少女,轻声低语:“他这个人性格总有些犟,当初被领导排挤,只要跟我父亲说一声就能把这件事疏通好,但他宁愿自己调到乡下受苦,也不想麻烦父亲。”
“所有人都在往城里走,就他被恶意调到偏远地区,当起了驻村老师,父亲最近一直在跟我说,他想把羡丛调回来到文化局帮忙,就是担心羡丛的性格会拒绝,你是她的学生,写信好好劝劝他,可以吗?”
舒倩眼神真挚地看向许瑶,像是她最后的希望。许瑶点点头:“好,我回去写信跟林老师说。”
舒倩莞尔一笑,察觉到身后楼梯有人下来,她轻巧地带过话题:“听父亲说,你不光会写文章,字也写得很不错,下次再来给咱俩切磋切磋。”
许瑶的书法就是个二把刀,她哪来的本事跟书法大家的女儿切磋,那真是鲁班门前耍大刀。
舒倩朝她挥挥手:“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记得常来玩儿,先上去了。”
许瑶应下,正要转身离开。
“小许同志!”人还没下来,就一嗓子把许瑶喊住,是在舒老屋里见到的那位中年男人,好像叫什么江平,具体是干什么的,舒老没说,许瑶也没问。
刚才聊天的时候,许瑶就总感觉他似有若无的视线,还以为是巧合,现在急匆匆的追上来,应该是有什么事。
“小许同志,你好,我姓崔叫崔江平,我有点私事,请问你认识崔江英吗?”
许瑶有些茫然,摇头道:“不认识。”
崔江平眼里浮现出失望,点点头:“不好意思,我看你长得很像我一个亲人。”
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许瑶并没有放在心上,礼貌地点头示意,直到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身后探寻的目光。
许瑶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崔建平才收回了视线,低头回到了舒老家。
“怎么样?江平,问到了吗?”
崔江平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舒老叹了口气:“你母亲走得早,你父亲又一直在外打仗,全靠你姐姐把你拉扯大,自小你们姐弟俩感情就好,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崔江平扯唇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就是刚才看见那位小同志,总觉得似曾相识,叫您费心了。”
“羡之信上提过,小许家庭条件不太好,她的父亲占很大原因,幸好她是个有志气的孩子,能考上京师大,不容易啊!”
那厢舒老为许瑶感慨着。
许瑶则背着包前往银行,她身上带着大笔现金,放在宿舍里不保险,今天正好出来,就去银行把钱存进去,只在身上留了必要的生活费。
等到办完手续从银行出来,趁着天还没黑,许瑶顺道又去逛了逛附近的书店,买了几本最近热销的杂志,打算回去好好研究。
忙忙碌碌一下午,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
刚走进宿舍楼门,就见宿管老师拉开窗户朝外面喊了一嗓子:“李阿姨,你来一下,我这里有几个矿泉水瓶,你拿去,能卖几个钱。”
“哎。”门外,身穿粗布长袖衫的女人匆匆走进来,半含着腰客气地从老师手里接过一串矿泉水瓶子。
临近初秋,太阳已经落下,但闷热感不减,女人风尘仆仆,满头都是汗,头发被梳拢在脑后盘成发髻,连连道谢。
宿管老师和气地和她攀谈:“李阿姨,梦娇就住在三楼的317宿舍,你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她吗?”
李阿姨脸色明显一僵,很尴尬地摇摇头,连声道:“不了不了,都这个点儿了不打扰孩子学习了,薛老师,您忙吧。”
说完,就像是身后有人追着似的,转身出了门,跨上脚蹬三轮车,卖力一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