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想象孩子们可能会经历的痛苦,万淑媛便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胸口。
自古以来,敢于主动提出和离的女子屈指可数,即便是遭遇恶质夫君,往往也只能忍受打骂,沉默以对。
因为一旦迈出那一步,迎接她们的往往是社会无情的苛责与冷眼。
女性的地位历来弱势,这一点,万淑媛深知。
尽管她早就暗自盘算着与曲晔分道扬镳的可能性,但对于和离之后的生活安排以及如何应对随之而来的舆论风暴,她至今仍无万全之策。
这也是为何她迟迟未将和离二字说出口的原因所在。
此刻,被曲晔的言语一激,万淑媛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先前的决绝开始动摇,态度也显得迟疑不定,曾经坚定的立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曲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系列微妙的心理变动,内心暗自欣喜,以为自己的劝解终于奏效。
于是,他调整了心态,重新找回了耐心,用近乎哄劝的口吻说道:“你看,如今生活正逐渐好转,不如我们就此和和睦睦地过下去。彼此多一份宽容理解,今后莫再提及那些令人伤感的话题,好吗?”
万淑媛只是淡淡地望了曲晔一眼,未发一言,眼神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今日,我确实是乏了,先回房歇息了。”
语毕,她转身离开。
万淑媛回到自己房间后,轻轻掩上门,背靠着门板,心中五味杂陈。
曲颂雅看着母亲,心里细细盘算着如何用恰到好处的话语温暖母亲。
她在心中暗暗叹息,深知女性应当拥有自主与坚韧,就像春日里顽强生长的野花,不畏风雨。
回望母亲这些年被曲晔那无形的精神枷锁束缚,即便如今儿女环绕,亲情如磐,万淑媛却似乎已深深陷进了家庭纠葛的泥沼中,除非,是心死成灰,方能寻得解脱之径。
曲颂雅想到此,不禁面色微沉,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苦笑,这份沉重让她本小脸添了几分哀愁。
万淑媛一眼便洞悉了女儿细微的情绪波澜,眉头轻轻蹙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颂雅,我的宝贝,你是否安好?是否身体有恙?”
曲颂雅随即恢复了平静,轻轻摇头,用一个微笑宽慰母亲。
【娘亲总是这般细腻入微,我没事的,您别忧心。】
见女儿安然无恙,万淑媛心中的石块才缓缓落地,正欲开口继续话题,却突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欢声笑语打断。
她目光微闪,向贴身侍女莹儿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疑惑。
莹儿心领神会,轻盈地走向雕花木门,悄然推开,片刻后,她转身回报,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意外的兴奋:“夫人,是隔壁程家在筹备喜宴,显得格外热闹。”
“哦?程家究竟有何等喜事,如此张扬?”
万淑媛闻言,立刻联想到了邻居程婉儿一家。
莹儿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据说,是程家的小姐订了门好亲事,即将下聘礼,程家正在分发喜糖和红包,想让邻里同乐,分享喜悦。”
万淑媛一听,心中不由自主地将喜事与程婉儿联系起来。
她顾不得平日的矜持,转头对莹儿嘱咐道:“你帮我好好照顾颂雅。”
莹儿重重点头,领命退至一旁。
万淑媛这才迈开脚步,缓缓向府门走去,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正巧,一名手捧红艳艳喜糖和红包的小丫鬟路过门前,万淑媛恰好拦下了她,声音温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姑娘,能告诉我你们小姐未来的夫君是哪家的公子吗?”
小丫鬟诧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质出众的夫人,仿佛不敢相信她对此事竟一无所知,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夫人真的不知道吗?我们小姐要嫁的可是和京兆尹大人家沾亲带故的贵人,正是大人的堂弟的长子,曲万珉,听说人中龙凤,最关键的是这门亲事还是京兆尹大人亲自牵线搭桥促成的呢!”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万淑媛身形微晃,她愣在原地,难以置信。
曲晔竟亲手为这段婚姻铺路,是故意的挑衅,还是彻底的遗忘?
程婉儿曾经受益于曲晏清,此刻非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高调炫耀着与另一个曲家人的联姻,无疑是与程家合力,在她们的伤口上撒盐。
万淑媛原以为,即使世事沧桑,曲晔心中或多或少还会留有对她们母子的情分,而今看来,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恍若大梦初醒,愤怒与绝望交织,她紧咬贝齿,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恨不得即刻手刃曲晔,以解心头之恨。
那位纯真未凿的程家丫鬟,浑然不觉面前妇人的内心波澜,依旧笑容可掬地递上喜糖与红包:“夫人,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愿您也能沾沾喜气。这糖甜而不腻,就连路上的孩子们都争相抢夺呢。”
而对于这一切,万淑媛内心充满了厌恶与不屑,又怎么会接受来自程家的示好与虚伪的祝福?
她的手轻轻一挥,拒绝得干脆利落,眼眸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轻轻摆动手,眸光中带着一丝决绝,婉言谢绝:“真的不必了,这份恩赐,还是转赠他人吧。”
言毕,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似乎是在告诉所有人,她的决定不容更改。
丫鬟闻言,虽有几分讶异,却也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地欠身行礼,随后沿着狭长幽静的巷子,步伐加快。
万淑媛返回屋内,脚步略显沉重,心中似有千斤压顶。
她走到曲颂雅的床边,眉头紧紧蹙起,锁住了满腹的心事与忧虑。
一旁的莹儿注意到夫人脸上难以掩饰的愁绪,不由得心头一紧。
“夫人,您...您没事吧?若是有什么烦忧,不妨说与奴婢听听。”
万淑媛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没事,不用担心。”
莹儿见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夫人,方才奴婢在外头隐约听见那些小丫头们议论,说妙灵小姐前往陆府参加婚礼去了。”
言至此处,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愤懑,为自家夫人的遭遇感到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