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却上楼台
作者:晓愚在小说   人字怎么写最新章节     
    说书人的本事,逗得别人拍腚打掌的哈哈大笑,他自己却是没有一点笑声。

    臧立杰就有这个本事,见到都笑着看向自己,他那张黑脸就想砚台,继续说:

    第一个梦是,出门见别人娶媳妇。第二个梦是,自己在墙头上耩麦子。第三个梦,看见大树梢上吊着个棺材。

    梦实在是奇怪,读书人清早起来心神不定,因为那时去一趟京城不容易,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同样也有生死未卜的可能。出门前他想算算命,以决定是否去赶考。

    先找的是算命先生。先生听了她的四个梦,摇头闭眼掐指,嘴里念念有词。好久才睁开眼,你这次去赶考可是很不吉利吆。

    此话怎讲,书生问。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出门见别人娶媳妇,是寓意喜是别人的。在墙头耩麦子,寓意死路一条。看到棺材吊在树梢,那是死亡提示。你考不中的。

    书生听到面如死灰,蔫头耷脑的往回走,决定今年不去赶考啦。

    半路上碰到了才从娘家回来的大嫂子。大嫂子见他垂头丧气的,赶紧问他原因。书生把夜里的梦,和算命先生的话说了一遍。大嫂子一听,喜得一拍大腿几乎蹦起来,兄弟!这可是上等的吉利呀!

    怎讲?书生问。

    大嫂子喜笑颜开的解梦说:看见别人娶媳妇,那是出门见喜。在墙头上耩麦子,预示一趟成功。树梢挂棺材,那是要高高升官。

    众人的哄笑声里,臧立杰有意识的看了刘元草几眼:一样的事不同人的解释会有不同的结果。

    马连中听到这里,笑的麻脸皱成了抹布:你小子就会嘴里吃白蜡条,腚里拉粪箕子。

    一向稳重的郑深光:故事是人编的,有些是人的确做事不讲究。自己不讲究,就按怪别人不讲究,做人不能不讲究!这话虽然拗口,倒也真的发生过。我讲个呱。

    稀罕!天上掉石头砸死人,真的发生了,他老人家一贯的形象是一轮明月照九州,无奈一片清辉在沟渠。

    今天,郑深光难得接过别人的话茬:

    前几年,青山泉矿井下的大泵突然坏了。那是个地下水涌出量极大的危险所在,局里特别重视,专门从局机修总厂找了几个大师傅,我们这样的只能打打下手。来得几个大师傅不知自重,对我们吆三喝四的,惹恼了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这个人可是我们矿里的水泵专家,决心摆布一下几个自高自大的家伙。

    要说,来得几个人,技术的确不错。水泵找平、靠背轮间隙、挡水环和盘根都把握的很是火候。一听大泵检修好、装好了,局矿领导都来现场观看。只见几个人精神抖擞,灌水的灌水,开闸门的开闸门,只见每个泵节的小放水笼头都出了水,这是离心水泵灌满水的标志。

    带队的很威风的一声令下,大泵轰隆一声启动。可不一会就变了音,不上水空转了。机修总厂来得几个大师傅当时头上就见了汗。此后三番五次再鼓捣,大泵就是不上水。局矿领导寒着脸离开了。

    就在几个大师傅走投无路,搅碎了脑筋的时候,我们中的水泵高手递给他们几杯水:师傅们歇歇,我去看看。几个大师傅斜咧着嘴,就差没笑出声,小样,我们摆弄不好,你个小土鳖子垫桌子腿都不够料……嘁!

    水泵高手冲我们打了个眼色,我们几个人围着大泵忙活开了,其实玩的都是虚的,就是为了引开他们的眼神。只是水泵高手到泵窝里去了一趟是真的。

    当我们把电闸一合,轰隆!大泵上水了,惊得机修总厂的几个大师傅牙巴颏几乎掉了下来。

    我们做技术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千万记得文无第一,武多第二。技术上的事,吃透了就有窍门,技术,技术,就是记熟了,熟能生巧。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制造我们比不了那些大厂的高手。维护使用吗,他们就差多了。

    你们知道那个水泵高手是谁?他就是麻子!

    马连中此时两眼笑的眯缝成一条线,嘴里流出了哈喇子:我就在水泵窝里的水龙头的舌头上放了块木楔子,灌多些引水都不会形成负压,离心泵没有负压怎么上水?谁叫他们目中无人,不讲究。要知道,百步之内必有芳草,野由遗贤。行行出状元,他们招子不亮,眼里太没水!

    麻子放声大笑的公鸭嗓子实在难听,可在刘元草几个人的眼里,一向猥琐的马连中的形象陡然高大起来。

    此后,矿上要开创高产动员会,指定才为矿上解难排忧的维修班,派人在大会上发言。有功的马连中、臧立杰、于听玉都不愿出这个风头,推来推去推到了刘元草的身上。

    师傅们信任,责无旁贷,刘元草赶紧准备发言稿。他没想到,这一登台竟有了艳遇。年轻人有艳遇,是幸运,可有时也是难言的烦恼。

    在大会上主席台发言的那天,本来就漂亮英俊的刘元草,在矿上更加高光,成了多少深闺梦中人。

    也就是在大会发言的第二天,班长于听玉在下班以后单独留下了刘元草。

    元草啊!在这里工作还顺心吧?

    几句过场话说完,于听玉直插主题:个人问题没考虑吧,嗯!有人托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品、长相、工作都没有说的。什么,你都有了?这没什么,古时候男人有三妻四妾,现在的年轻人也可谈他三五个,比较比较吗。暂时不想?哼哼,就怕人家看不上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师傅对你好,你想求她,还不知人家闺女看不看上你唻。

    臭鱼很有点不高兴。

    没几天,刘元草被安排去参加武装民兵训练。

    很新鲜、很好奇、也很好玩。

    唵,训练完要真枪实弹射击唻。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

    男民兵雄壮,女民兵英武。

    女民兵们的列队、跑操、持枪、匍匐自有种魅力,看得男民兵往往目瞪口呆,有种遏制不住想表现自己的欲望。

    女民兵里有位爱穿红衬衣的特别惹眼。她不仅身材曼妙,长相也十分出色,眉目清秀,齐耳短发,说话不疾不徐,气质甚佳。

    刘元草和她对过几次面,从眼神里彼此都很有好感。

    刘元草知道了,她叫郜海燕,是矿上电话总机话务员,局级劳动模范,红旗煤矿郜副矿长的千金。

    训练完,于听玉在上班第一天就悄悄的问:郜海燕怎么样?

    见刘元草笑。

    笑什么?有感觉吗?你小子光点头,怎么不说话。

    怎么说话?说什么?于雪静怎么办?卿虽无心,我岂无意。嗨!郜海燕的事慢慢说吧。

    刘元草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敢这样说,他只是呵呵笑着给臭鱼上烟。

    于听玉能称的起名技,绝非浪得虚名。

    不久刘元草见识到了班长的神功妙技。

    班里来了新工人,一般都指定一位老师傅带入门。刘元草没享受这种待遇。

    从进维修班,四大名技都带过他,说哪一位是他的亲师傅吧,哪一位都不是。说不是吧,由于刘元草聪明、勤劳、谦虚,他们都把他当徒弟带,从不吝赐教。

    自从于听玉要给刘元草当媒人后,他就常把刘元草带在身边。今天早上分工,于听玉要带几个人去压缩机房巡查,几个人里就有刘元草。

    压缩机房在离井口有近半里路远的地方。

    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随风传来,远远的就看见八九个压缩气包,并排高高的矗立在机房外。压缩气包边便是一排冒着热气的晾水池。

    压缩机房窗明几亮,连地上都一尘不染,但让人心浮气躁的是室内巨大的噪声,说话趴在耳朵上都难听清。

    于听玉进了压缩机房,随手拿起根靠在门后的小木棍,然后带着班里几个人挨台机子进行检查。

    机器在轰响着,震耳欲聋,且传动系统在飞转,怎么检查啊!

    就见于听玉将小木棍一头放在机器的缸体部位,一头放在自己的耳朵上,面容静肃,侧耳倾听。

    他那样子像极了号脉的老中医,或带着听诊器的医生,一会眯上眼,一会启眼帘痴痴望着房顶,伸手摸摸发烫的机身然后点点头。

    这台机子有点顶缸,你听一听。他把小木棍递给刘元草。

    刘元草有模学样的听了一阵子,除了活塞哃哃的响,什么也听不出来啊。

    于听玉伏在刘元草的耳朵上:你细听,是不是有铛铛的小声音?

    果然有,没人指点,不细听,真的听不出来。

    紧接着,于听玉又带着他们查出来一台压缩机活塞间距太大,一台压缩机缸内缺油。这些都是急需检修的。顶缸的,容易损坏机子,要不调整,发展下去就会发生顶掉缸盖的大事故。活塞间隙大的,也得调整,要不然机子压缩比太差。缸内缺油,必须补加,要不然很容易烧缸的。

    刘元草对班长的绝技羡慕的要命,班长是怎样炼成这种绝技的?

    于听玉没有相瞒,只是慢条斯理的:要多学,首先弄清机器的构造、工作原理;然后是多思考、多比较;这如同庖丁解牛!我把这故事讲给你们听吧:

    庖丁给梁惠王宰牛。

    手所接触的地方,肩膀所倚靠的地方,脚所踩的地方,膝盖所顶的地方,割下来肉哗哗作响。他进刀时豁豁地,没有不合音律的:很合乎汤时《桑林》舞乐的节拍,又合乎尧时《经首》乐曲的节奏。

    梁惠王说:“嘻,好啊!你解牛的技术怎么竟会高超到这种程度啊?”

    梁惠王,见到庖丁解牛,这个别人做起来十分困难的事。他驾轻就熟,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看起来赏心悦目,就像看艺伎们表演歌舞忍不住发问。

    庖丁放下刀回答说:“我所理解的,是事物的规律,已经超过一般的技术了。

    刚开始进入行业,我早先开始宰牛的时候,眼里所看到的没有不是牛的;三年以后,不再能见到整头的牛了。

    现在,因为我熟记牛的骨头结构,经络走向。我凭精神和牛接触,已经不用眼睛去看。视觉停止了而精神在活动,依照牛的生理上的天然结构,击入牛体筋骨相接)缝隙,顺着骨节间)空处进刀。依照牛体本来的构造,筋脉经络相连的地方和筋骨结合的地方。我不曾拿刀碰到过关节骨头,更何况腿骨那样的大骨头?

    庖丁继续往下说,想说清梁惠王疑惑的原因。

    “对技术好的厨师每年更换一把刀,是用刀硬割断筋肉;一般的厨师每月就得更换一把刀,那是是用刀砍断骨头原因。

    如今,我的刀用了十九年,所宰的牛有几千头了,但刀刃的锋利就象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那牛的骨节有间隙,而刀刃很薄;用很薄的刀刃插入有空隙的骨与骨之间,宽宽绰绰地,对刀刃的运转必然是有余地的!

    因此,十九年来,刀刃还像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虽然是这样,每当碰到筋骨交错聚结的地方。我看到那里很难下刀,就小心翼翼地提高警惕,视力集中到一点,动作缓慢下来,动起刀来非常轻。找对地方豁啦一声,牛的骨和肉一下子解开了,就像泥土散落在地上一样。”

    梁惠王说:“好啊!我听了厨师的这番话,懂得了养生的道理了。”

    讲完后,于听玉问:从这故事里,你们懂得了维修机器,养成高手,练就绝技的方法了吗?

    刘元草由衷敬佩:我会像师傅那样,用心的去学。眼前看得是牛,脑海里浮现的是牛的每一个骨节缝隙!

    后来,刘元草看金庸的新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那里里陈家洛武功突飞猛进的原因,就是他悟透了<庖丁解牛>的道理。

    于听玉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我刚才是给你讲,获得绝技的诀窍。其实还有其他一些方面要努力,至少要兼蓄别类,举一反三。才能真正成为技工里的高手,练就绝技。对了,你和郜海燕的事发展的怎么样了。

    刘元草没有思想准备,张口结舌,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对班长说。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元草的恋爱也是这样。

    这天傍晚,刘元草吃过饭,当然饮了酒,而且是半斤多酒。在别人看来,喝得不少了,对刘元草来讲也就不过是湿地皮。煤矿工人有几个不能喝酒,三块石板夹一块肉,不知哪天就没了。不喝点吃点,太亏欠自己。

    据统计,在和平年代,除交通死亡外,煤矿工人死亡占第二位。就与煤矿工人结下不解之缘。

    刘元草带着几分酒意晃晃荡荡往前走,漫无目的两眼无光的让脚和地皮无力的蹭着。

    对于雪静半死了心以后,刘元草的心也死了大半啦。嘴里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心里却是才放下又想起。

    遇到郜海燕,心里埋没的火,又被勾出来添上了柴。他幻想过,也尝试过,心里的魔鬼虽然一时不能驱净,倒也有了新的希望。

    找茬子,去了郜海燕宿舍几次。那是她的硬性规定,秘密来往,绝不声张。

    每次到她那里,开门时郜海燕先伸出头来东张西望。送他出门时,总是先自己出去探视一番,见四下无人,方允许刘元草出来。

    两人在屋内时,总是保持两米远的距离。刘元草无意靠近一点,她马上后退一点。话说得更是中规中矩,涉及工作的多、形势大好的多、年轻人理想的多。若说她无情,她看着刘元草的目光情意绵绵,每次他要走的时候都有些眼朦胧的样子。

    刘元草知道这是个好人,是个勤劳、善良,能做好妻子的人。可和她在一起,总感到和一个戴面具的人相聚,年轻人热恋的熊熊烈火总是无法燃烧。她是劳模,是党员,是人们学习的榜样,可做了夫妻两人还这样,相敬如宾的隔了层膜似的过一生?

    刘元草不能不彷徨。

    刘元草有一步没一步的挪着,肩膀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刚想发脾气,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身着红色上衣,披发垂肩,吹气如兰,两眼含笑。

    没等刘元草张嘴。吆!男子汉撞了人还不知赔礼?见刘元草张口结舌,她抿嘴一笑。

    开个玩笑,别紧张!不认识啦,我家在涟泉新工区,和你住的五宿舍只隔一道沟。你经常从我家门口过,怎么?想起来了吗?哈哈……银铃样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掉了下来。

    刘元草被感染,也不由的嘿嘿傻笑起来。看着面熟,你不说,真不一定记得起来,谁叫你你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呢。

    好嘴!这次她又笑了,是半掩着脸吃吃的笑。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请客!看电影去。她用手晃晃两张电影票:罗马里亚的电影《多瑙河上的风波》!

    鬼使神差,刘元草管不住脚步跟她向影院走去。

    电影在那个时候算是很开放的,但看到男主人翁把女主角抱在怀里,虚张声势: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女主角夸张的尖叫引得她也尖叫了一声,顺势把头靠在了刘元草的肩上。那乱蓬蓬的柔发,弄得刘元草脸发痒,心也发痒。他从小自大没和一个外边的异性这样接触过。

    本来心里就不平静,如今三环套月,刘元草怎么办?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