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寂静中，我艰难的睁开眼睛。
    入眼就是祁煜满是血污的脸……一向爱美的他，还从未这么狼狈。
    艰难的伸出手，却在半空被他接住。
    他将我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可……
    一向温暖的手心，如今却冰冷一片……
    祁煜的眼中再次涌上痛色，血泪自眼角蔓延……
    “别哭……”
    出口的声音太过细微，以至于我甚至疑惑我是不是没有说？
    可祁煜却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任由我身上的血污，蹭在他身上。
    虽然料想过，再次醒来，可能会这样……
    可没想到真到这时，却比我想象中的更无力。
    祁煜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艰难的吐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啊……
    好像有很多原因……
    只是我没那么多时间用来解释了。
    “祁煜……”
    “我在！”
    他紧张的握住我冰冷的手，甚至试图用他的火焰温暖我。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将海神之力重新塞回我体内了，看来……这种禁忌之术，只能使用一次。
    这样，我就放心了！
    “……唤醒海洋吧。”
    他等了半天，却没想我会这么说。
    “海洋的干涸……是我的错，你替我……补偿吧。”
    “还有……别怪他们……不知情……”
    那种无力深沉的困意席卷而来，竟然连身上的痛好像都有些感受不到了。
    “你很在乎他们……”
    祁煜的声音，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冰冷。
    我却摇了摇头。
    “……是你……族人。”
    “那我呢？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祁煜很爱生气，我好像一直都知道。
    可……这样的生气，却好像还是第一次见。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好像看着他的视线好似都清晰了不少。
    勉强动了动指尖，擦了擦他眼角的血泪，可……却只是在他遍布血污的脸上，又增加了一道明显的痕迹而已。
    我有心叹气，可实际上却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祁煜……我看到的未来里……有你……”
    祁煜微微一怔，海神的传说，他其实看的更多，甚至图书馆里的禁忌之书，他都翻遍了。
    所以他自然也知道，信徒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可是……他其实并不是太相信海神书的记载，甚至到现在他都分不清楚，我到底是在哄骗他，还是在说真的。
    “你答应过……爱自己……照顾自己……会……好好的……活下去……”
    “只要……你还活着……”
    我努力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心口，试图调动契约之力。
    虽然也设想过，失去了缔结契约的心脏，也许没办法做到，可当他胸口的鱼尾标亮起的时候，我还是松了口气。
    “我……就在……你心里……”
    “要快乐啊……小鱼……”
    “我……爱……”
    黑暗再次笼罩，勉力支撑的手垂落下去。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祁煜甚至没能听到我最后想说的那个字。
    他就那么睁着一双幽蓝的眼睛，看着最爱的人在面前失去所有生机。
    安蒙一直在他身后看着一切，他只知道我用契约给祁煜留下了一些什么，可……
    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满月高悬，皎洁耀眼。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美好的夜晚。
    祁煜实在太过安静了，甚至有些可怕！
    哪怕是刚才他被束缚时的发狂样子，都没有如今的沉寂令人恐惧。
    神明身上的威压，迫使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臣服。
    只有安蒙依旧安静的站在祁煜的身后，似乎准备好的那些话，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口。
    也许以前，祁煜还在乎利莫里亚，在乎族人。
    可现在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猜得到。
    而那个最了解他的人，刚刚在他面前离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公主殿下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好似祁煜与这世间最后一点的关联都失去了。
    他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只是……可能，不再属于利莫里亚……
    就在安蒙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火焰突然再次升腾。
    公主纤细的身子被珊瑚色的火焰包裹炼化，最终变成一块小小的结晶。
    是像她一样纯洁清澈的透明……
    祁煜接住那块结晶，短短的注视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到契约像被激活了一般，传来一股无法驱散的热意。
    他将结晶收好，手却伸向了人鱼雕塑上的火种。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源自于他。
    当火种落入手中的一刻，祁煜感觉到宿命。
    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爱人，都在期盼他唤醒海洋……
    祁煜的脚下，无数的水流开始汇聚，瞬间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族人们迟疑了片刻后，突然开始欢呼。
    “是海洋！海洋开始复苏了！”
    而与此同时，远在菲罗斯的王宫里，正在进行一场政变。
    坎贝尔安静的坐在桌案后，甚至还在平静的处理公务。
    而当迪特浑身是血的走进来时。
    两个人却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波动。
    坎贝尔总算抬起头来，因为就在刚才，禁锢在他身上的枷锁，好像解开了！
    他看着逐渐开始衰老的自己，一时间又惊又喜！
    “诅咒……解开了？”
    看着甚至因为老化而开始颤抖的手，坎贝尔居然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而与他不同的是，迪特看着同样开始老去的自己，却有些恐慌。
    “她……是不是出事了？”
    原本正要逼宫的人，竟然就那么踉跄着又走了出去，甚至他连自己要去哪里找人都不知道。
    当知道发现公主被祁煜带走的时候，他就觉得是坎贝尔有意为之。
    没人比他更清楚，公主殿下给渎神者的诅咒，对坎贝尔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可是他知道，所以他哪怕有这个想法，却也一直按捺不动。
    因为如果就这样结果了他，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还不如就放任他活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无休止的做着最繁重的事。
    “祁煜……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真的剜了她的心，去唤醒那劳什子的海洋？”
    可是迪特身上老化的速度并不比坎贝尔要慢多少，这样的事情，甚至同步在整颗星球上进行……
    一时间，所有的人类都陷入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