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宿敌,陆压如今也有些兔死狐悲。
曾经风光赫赫的大族怎么就落到了如此下场?
盘古血脉尚且如此,那他们呢?
真的能抓住一线生机改变命运吗?
“天命?天命若不在我,我便逆了这天!这天是盘古开的,本不该如此苛待我们盘古血脉!”
蚩尤的语气豪放而狂妄,他并没有听出陆压意味深长的提点,只以为如往常一般互相嘲讽。
他的心思也很好理解!
我爹创下的江山自然是我的,还能是别人的不成?
除了三清之外,没有人比他们更名正言顺。
但巫族忘了,这洪荒从来弱肉强食。
每一份足以改变命运的天材地宝周围都是群狼相视。
何况是一个新生的没有守护者的世界?
见此情景陆压摇了摇头,面具遮挡住了他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如此就这样吧,逐鹿之战我们会出百万妖兵。”
没错!
经过考察,他们把双方会战的地点定在了逐鹿。
只有那地方是一片宽大的平原,否则也装不下双方两三千万的兵。
“若能成功,你们占据东方中州,而我们只要边塞和北方,至少百万年之内互不打扰,这些都是要立下血誓的……”
虽然陆压从来没指望过巫族成功,但条件还是要谈一下,戏还是要演一下的。
不然不露馅了吗?
天道誓言他们不屑,也容易牵动气运为人感知。
血誓就是最合适的了,虽然约束力不如天道誓言,但对巫族一定管用。
毕竟血脉可是他们最高的荣耀。
“行!我以盘古血脉的名誉发誓巫族一言九鼎。”不过一些残兵败将早就不配做巫族的对手了。
看懂了他的眼神的陆压:“……”
说的你们好像不是残兵败将似的!
但他们有圣人,只这一个就胜过妖族千倍了。
……
十万大山中,幽暗闭塞潮湿腐臭。
陡然之间从阳光下回到这里,陆压还真有些不习惯。
坐在那空旷的大殿中,坐在那冰冷的王座上,感受着这恶劣环境中透骨的阴冷,陆压蓦然无语良久。
“太子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白泽悠悠的叹息声响起。
沧桑的眼神似乎在透过陆压,看某位意气风发的故人。
从前何曾想过妖族会沦落至此?
白泽日日夜夜都在思考,如果太一还在,他会做怎样的选择呢?
是带着残部从容赴死,去搏一个看不见的未来,还是会同陆压一样,和敌人合作卑躬屈膝,只为给族人求一个未来?
“叔父本不是野心颇大的人,他高傲却也潇洒,如果不是为了帮着父亲,或许他仍是太阳星上逍遥仙。”
陆压似乎看透了白泽在想什么一声长叹。
或许他们自太阳星上下来,闯入这天地棋盘,本就是错的!
他们有着太阳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传承,哪怕不去紫霄宫听道,也未必不能找到自己的大道。
只是……
一切没有如果!
陆压甚至连太阳星都回不去了。
身为太阴星和太阳星结合的产物,陆压并不能完全获得太阳星的承认。
又是满身的罪孽,还是不去祸害太阳了吧!
或许,他若陨落会有新的太阳星神诞生也说不定呢?
就让罪孽终结于他吧。
妖族其他人,都可以奔向人族奔向新的生活,唯他不行!
身为皇族的他和“新朝”本身就是对立的。
他若投降了,妖族才真正成了个笑话。
哪怕只剩下他一人,可只要他在妖族仍在。
“妖师去吧,你是没吃过人的妖,纵有罪孽,却不会被人道气运排斥,你本性平和,是妖族带累了你……”
这话说出口陆压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或死或伤,身边的旧人陆陆续续都走了。
只有白泽一直陪着他执迷不悟,实际可知晓万物因果的神兽又怎么会不知道,妖族不会再有复起的机会了呢?
白泽却摇了摇头,哪怕一身白衣满是忧郁,再无从前的仙风道骨意气风发。
“我陪着殿下,陪着妖族……”
“可是他们更需要你,至于我,我是太阳星上唯一的生灵只要我愿意,这天底下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陆压顿了顿一脸诚挚:“人族和妖族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打破的。
我需要有人,有个实力足够的聪明人去庇护他们,他们会是妖族最后的火种……”
“只要你把万妖谱献上去,你们融入人族的阻力至少会少八成,或许你仍可以是神兽而不是妖族。”
陆压声音坚定,似乎很早之前就把一切都想好了。
一切的恐惧排斥都源于未知,可如果有一天,所谓妖族不再未知恐怖了呢?
万妖谱写的就是万妖的生平与弱点,这也是妖族投诚的诚意之一。
有了这个做敲门砖,或许神农会收下那些爱好和平的草木妖族。
他的神农部落本身就有不少。
如此潜移默化还有其他喜欢安稳的妖族来投奔时,受到的排斥也会少些。
人族会知道妖族不只能给他们带来伤害,能带来的还有利益。
那万妖谱名为万妖谱,记载的可不只是妖族的秘密……
还有白泽能知晓的所有异兽,甚至是妖魔鬼怪。
只是有些东西不能公开,只有特定的人能看到。
不然大家吃着饭,妖族把桌子掀了。
日子还过不过?!
“殿下……”
“我意已决,明日妖师白泽因不满与巫族合作,叛逃的传言就会传遍洪荒了……”
陆压闭了闭眼似乎在掩饰什么。
“不要让那百万小妖的牺牲白费。”
白泽:“……”
陆压狠了狠心,手中运起大日金焰猛的打向了他的心口。
“滚!”
“噗!”
白泽吐出一口血来,他抬眸,望着面前那个双目紧闭,好似冷酷无情的男子。
只觉得当初那个孩子,似乎一下就长大了。
白泽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这点。
“殿下……保重……”
白泽跪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心悦诚服。
第一次以臣子的礼仪跪拜君主,也是最后一次。
看着白泽的身影逐渐消失,陆压有些颓唐的坐在那冰冷的王座上。
放眼望去,这大殿是这般的阴冷空旷寂静……
似乎这天地间只余他一人。
哪怕这是很早就想好的,一切也按计划发展,可陆压就是有种茫然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