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日子过了两天，林里终于能回家了。坐的不是客车，而是要去押解一名其他地方抓获的嫌疑犯回来，去的时候林里搭车。
    小明对这个一起住了几天的舍友很不舍，一起经历了很多，留下了不少的回忆。
    听说林里要走，买了不少东西让林里带着回去给老婆孩子当见面礼。林里也没有推辞，人情往来，谁也逃脱不了。
    洪局长虽然用林里做了不少事情，但没想着白嫖，给林里按天开了点儿工资，只是大G，哦，当着人家爹的面儿得叫小翠儿才行，一直没有再见过，估计是洪局长管的太严，不让出门。
    老旧的解放卡车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雄壮，站在后面的车斗里，和后世坐拖拉机好像也没多大的区别。
    大雨过后产生了山洪，黄土高原上的道路被冲刷的满是沟壑，边走还得边下车用铁锹修整路面。就这么走走停停，愣是下午时分才终于到了县里。
    林里也没有去麻烦齐抗美，自己把包袱往身上一搭，就往公社走。路上竟然碰到了拉煤返回的车队，这不就巧了不是，都是熟人啊！不搭一程，都对不起自己的这点儿关系网。
    “林里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刚到。你们今天第二趟了吧！”
    “是第二趟，拉完这一趟，今天就算是结束了。”
    相比去年，今年的拖拉机手明显成熟了很多，也有道路跑的更加熟悉的缘故，这个点儿第二趟就已经跑完了。
    离开车队后考上了大学， 众人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车厢连接处没让林里上，反而是坐到了车轮的挡泥板上面。成虎的技术进步很快，单手打方向玩儿的很溜，已经有了老司机的模样。
    而后面驾驶手扶拖拉机的家伙也成长了不少，笑起来一嘴白牙闪闪发光，就是脸太黑了，也不知道这年头儿脸黑点儿找对象难不难。
    这次没有怎么颠簸，路面已经被往返的拉煤车压的紧实，更别说还拉来砂石进行了修整，除了偶尔过一个水坑，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林里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但天色依旧明亮，看着虚掩的大门，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举起手来对着大门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推开那扇门。
    一颗狗脑袋从缝隙处探了出来，也没有叫，就这么盯着林里看，黑鼻子不停的吸着气，眼里满是疑惑。这个人的味道有些熟悉，但是样貌好像又挺陌生。
    “修狗，不认识我啦！”
    “汪汪。汪汪。”
    “啧，你这记忆力不行啊！我才离开了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真是该打。”
    修狗被林里捶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林里是谁，在原地蹦蹦跳跳的想往林里身上扑，但大门开的太小，老是往上头撞。反而代替了林里敲门。
    屋里的人听到了动静，丈母娘走出来探着头往外看，直到看见是林里，才捂着脸抽泣了起来。这一走就是半年多，终于算是回来了。
    “妈，晚上吃啥啊！”
    “想吃啥就做啥，你想吃啥。”
    “您做啥我就吃啥。”
    “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嘴贫。怎么回来的啊！也不说提前来个电话说说，也好去车站接你去啊！”
    “不用，路上碰到拉煤的车队了，直达门口，比你们去接我省事儿多了。”
    进了大门，包袱被丈母娘接了过去。进了里屋，一股奶娃娃的味道扑面而来。再往里走，好几个小屁孩儿在炕上、地上，有爬的，也有走路的，像是进了红孩儿的洞府。
    “哟！这是狗剩、狗蛋儿吧！都这么大啦！淑芬呢？咋没看见人啊！”
    “这里呢！”
    身后传来声音，淑芬原来是去隔壁给林里倒水去了。
    “你说说你，不就一碗水嘛！我自己去弄就是了，还用你亲自下来给我倒啊！”
    “给你倒水你就偷着乐吧！”
    喝了一路的风，嘴巴早就干透了。一碗白开水下肚，也就刚打湿了干涸的表面。跑到里屋从瓮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个水饱，这才满足的停了下来。
    “放多少天假啊！”
    “九月份开学，八月底就要走。”
    “哦！挺好，还有一个来月呢！”
    狗剩、狗蛋儿两兄弟已经能下地跑了，虽然有些歪歪扭扭的让人看着不怎么放心，但小孩子肉多，骨头又软，个儿又矮，只要不撞到尖锐的物品，摔摔打打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刚才还自言自语玩耍的两人，看到林里的第一眼就是陌生与拘谨，淑芬过来后两人一人一条小腿抱着，躲藏在后面偷偷探头看林里。像极了某位小孩。
    “来，喊爸爸。”
    两个小孩表情纠结，显然对林里这个离家半年多的家伙已经相当陌生。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错过这么久，还真是他的失职。
    对于这种场面，林里这个新手爸爸也没什么破解陌生氛围的经验可以借鉴，但面对自己的孩子，冲过去抱起来rua几下总是可以的吧！
    “都会说话了啊！我到底错过了他们多少成长时刻啊！来，到爸爸怀里来，你俩小时候还尿我身上呢！”
    凑过去一条胳膊一个，搂着大腿的位置就从淑芬身边抢了过来。双脚离地，两个小孩条件反射的用胳膊抱住了林里的脖子，双方的默契配合驱散了刚见面时候的陌生，被林里抱着颠了两下，更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叫爸爸。”
    “爸爸。”
    “哎！我的好儿子哎！mua，哈哈哈。”
    “两个小没良心儿的，刚看见爸爸就把我这个妈妈给丢到一边了。”
    小孩子还未成长起来，对淑芬一改往日的形象吃起了醋，也不大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懵懂的看着淑芬强压笑容板起了脸，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行啦！这个样子别把孩子给吓着了，看他俩这小脸儿苦的。我们这叫什么，这叫血脉联系。虽然我半年多没回来了，但是再怎么改变，也不能改变我们的关系啊！对不对啊狗蛋儿，狗剩你说呢！”
    “真是的，他俩会说话不假，可也就会那么几个词汇，你问他们这个，也得懂啊！”
    “对哦！不过没关系，现在不懂，但是有实际行动啊！以后长大了倒是懂，可就没有这么诚实的身体了呢！mua。”
    “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赶紧洗洗去，都成了土耗子了，还来抱孩子，看把衣服都弄脏了。”
    “哈哈哈，我这就去。”
    林里放下两个小孩儿，走到外面的时候，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洗澡自然是去自己弄的那个洗漱间里，日头虽然已经下去了，但内胎里的水依旧温暖。
    温热的井水带着橡胶味冲刷着林里，洗去了一天的疲惫。
    刚从里面出来，神清气爽的呼吸了一口阔别已久的乡间新鲜空气，只觉得周围安静异常，少了城市的喧嚣，还有点儿不适应。
    屋里传来了哒哒的切菜声，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总之很丰盛就是了。
    林副书记适时的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林里站在院子当间儿擦湿漉漉的头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擦了擦眼睛，才发现林里看着他笑。
    “笑笑笑，笑什么笑。前两天接到一个外地派出所的电话打听你，还以为你小子作奸犯科被逮进去了。这是怎么回来的？别不是畏罪潜逃吧！”
    林副书记的嘴真是臭，有这么说人的吗？自己也没惹他呀！
    “不是不是，那就是场误会。洪主任记得不？人家现在当了市局局长了，这次有事儿去那边让他留了几天帮忙做营生，前两天事情干完了，闲着没事儿去逛公园儿，看到孩子们就想起家里这两个了，谁知道让看自行车的大妈给误会了才闹了这么一出。您给解释清楚了吧！”
    他奶奶的，那个跑去打电话的公安，一准儿是搞对象忘记了时间。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让林里当面知道知道。
    “哼！还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
    “这里是我的家，要不是求学只能去外地，我肯定天天家里蹲着不外出。”
    “家里蹲有啥前途，哪有念大学好。都说虎生一只当道卧，猪生一窝拱墙根，你想当猪也可以，给你找个养家糊口的营生也不是不行。我自行车在外头停着呢！赶紧去推进来。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赤身裸体的站在院子里就够伤风败俗的了，跑到外面推车算怎么回事儿啊！”
    洗完澡在自己家院子里站着，有什么不对的呀！又不是真的没穿。
    林里不在的日子里，林副书记的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美好。孩子们都是他的，女儿也天天围着他，更别说林里上大学后在同事们面前有了面子，谁都知道林副书记家日子会越过越好。家庭生活、事业、人际关系上的收获简直不要太多。
    除此之外，还有林里走后留下的收音机、自行车之类的物件，全都成了他的私人用品。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别提多爽了。
    “爸，这么短的路，您还骑自行车上班？”
    “哼哼！路上找我搭话的人太多，不如骑车好，看见了点个头就成，不用停下来应付。”
    “啧啧啧，幸福的烦恼啊！哎？这里怎么掉漆了？您摔跤了？”
    “屁的摔跤，我身体好着呢！还不是那个新上来的办公室主任，买了个自行车不会骑，天天逮着人撞。今天撞石头，明天撞大门，后天撞车，大后天再撞人，半年多的时间里头，隔三差五一脸伤，看着都唏嘘。我这车在公社院儿里停着呢！那小子咣当一下就给撞上去了，倒霉催的，要赔我钱，我没让。”
    “啊？他没撞出个好歹来吧！”
    “有啥好歹啊！骑的本来就不快，撞了也就是个急刹车的水平，车遭罪罢了。就是脸老是鼻青脸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儿，回家让媳妇儿给打的，反正一辆成色不错的自行车，现在都快成了战损版本的了，除了没有铃铛，其他地方都响。”
    林里想到给人家买的自行车，心里默默的道了个歉，铃铛好像让他给拆了来着。
    不过这可不怪他啊！性价比那么高的自行车，没道理不买啊！至于这些意外，那都是他没经过系统性的学习驾驶技术所导致的，毕竟这年头儿骑自行车也要驾驶证呢！他没去考，无证上路了，怪谁啊！可不就得摔摔打打的嘛！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还骑呢？”
    “嗯呐！不过技术越来越好了，最近三天都没有发生过意外。”
    “哦~~那就好那就好。怎么说也同事一场，盼着人家点儿好呗！”
    “那可不咋滴，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撞车的次数是多了点儿，但是工作干的也出色啊！这次全县范围内大换届，据说这小子能当副主任。估计要换新车骑了。”
    “哦？这是要升啦！”
    “嗯！也算是有品级了。真正的走上了仕途。”
    “那您呢？这岁数也不算大，就不打算进步进步？”
    “怎么着？盼你老子我当公社书记？”
    “嘿嘿，那倒不是，我一年回家能有几天啊！这不是盼着您事业有成，越活越年轻嘛！再说了，您眼光放长远点儿，公社书记怎么行，您好歹也去县里弄个副职什么的当当啊！”
    “切！年纪不大，想法不小。越活越年轻个屁，我又不是秦始皇，还能派人出海找长生不老药怎么的。”
    闲聊了一会儿，林里身上差不多干了。没有吹风机就这点儿不好，洗完澡湿哒哒的，穿衣服上去很不舒服，这也是酒店吹风机旁边贴吹风机工作范畴的原因了吧！
    “吃饭啦！赶紧吃饭，饺子一会儿该坨啦！”
    “啊？饺子？”
    “废话，迎客的饺子滚蛋的面不知道？愣着干啥！还不赶紧穿衣服滚进去吃饭。”
    “不是，我也不是客人啊！我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