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烧开的水壶溅出水花，发出喷气的响声。
由于现实与精神世界融合，世界变得扭曲，若是长时间盯着一处看，像是盯着洗衣机的中心，连自己也会被卷入。
落入旋涡之中。
望着窗外一排排的人，顾澄鸢的瞳孔不断缩小，那是下意识的举动。
眼前的世界也随之变化，他忙不迭将视线挪开。
【理智值正在下降】
“哈，果然。”
顾澄鸢冷笑一声，在哪里得到就会在哪里失去，滨海医院绝不做赔本的买卖。
这给人希望又直接踩灭的做法，想必在许多人身上灵验。
那些可怜虫当上了医生，以为能够喘息一段时间，可曾想明日便会沦为病人中的一员？
医生污染加重变成病人，这便是滨海医院的循环。
顾澄鸢转动椅子，他的神态平静，慢悠悠沏茶，书写着今日的患者笔记。
墙壁上图案以为他放弃了，止不住的笑声从发黑的牙齿挤出，那诡异的眼睛也在疯狂转动。
“哈哈，完蛋了，顾澄鸢要完蛋了。”
“来到这里，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
“不好好看病的医生要接受惩罚，惩罚！”
与外界的怪物不同，类似于眼球怪，建筑内的怪物犹如一方霸主，对顾澄鸢毫无尊敬之心。
笔尖快速书写着，顾澄鸢的另一只敲击着桌面。
与怪物的嬉笑不同，脑袋里的小弟正在祈祷。
[别！别啊！别再降了。]
[天灵灵地灵灵，我不想再看见那种场景了。]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过程，怎么硬是折腾出这么多事情，就不能丢个炸弹立马跑吗？]
[就是这个狡猾的眼球怪，大哥！我觉得肯定是这家伙使坏，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你终于发现了？”顾澄鸢反问道，他早就察觉到大眼怪的心思不纯。
不如说，从最初便从未相信过。
他望着屏幕中的自己，锋芒掩盖在眼镜之下，他推了推，蓦地露出笑容。
吓得小弟发出鸣叫，震耳欲聋的那种。
顾澄鸢无奈：“放心好了，我根本没有疯。”
[疯了的人都说自己没疯的！别，别想骗我！]
[呜呜，没关系的，就算您疯了，我也是您最忠诚的狗！]
说话都在打颤，竟还声称自己是最忠诚的。
顾澄鸢轻笑，指尖在桌面上打着转，他已经工作整整一天，现在病人数量减少，马上便能下班。
但下班反而会让自己失去保护，窗外的怪物会群起攻之，他们的爪牙已经露出来了。
绝不会善罢甘休。
毫不夸张地说，顾澄鸢现在是笼中困兽，根本无法逃出去。
提前离开又会被墙壁上的怪物阻止，这栋建筑物要留住他，欣赏他的落幕。
但面对此情此景，顾澄鸢却琢磨其他事情，主动与手臂上的眼球搭话。
“你觉得我能逃出去吗？外面的家伙看起来不太友善。”
仰着脑袋，抬起的手臂挡住大半视线，顾澄鸢询问对方。
他与小弟的聊天是加密通话，其他人都无法得知，眼球怪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
不，或许对于怪物而言，就算顾澄鸢知道缘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眼球怪发出咯咯的笑声：“这我怎么知道？桀桀桀，你不是一直很聪明吗？”
真有人会笑出桀桀桀的音效？
顾澄鸢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上扬，又迅速压平。
“啊，好像没有呢。”
他不能暴露得太明显，眼球怪会生疑的。
眼球怪捕捉到顾澄鸢微妙的表情，他是精神世界的产物，洞察能力比任何怪物都要强。
怪物按捺住心情，继续周旋。
“哦，没事，我猜你已经有想法了，作为合作伙伴，你不如和我说说看？”
“我能帮你参谋参谋，这精神世界里有很多未知的东西。”
“就像今天，其实你提前问我的话，这里的情况我肯定会跟你讲的，唉，我还以为你猜得出来。”
这家伙...
眼球怪不愧是最卑劣的怪物，动听的话都被他说完了，却只字不提设计陷阱的事情。
无懈可击。
笔尖立在桌面上，快速旋转着，顾澄鸢盯着看了良久，才轻声回复。
“也是的...那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有特殊的能力，可以召唤一些东西。”
“最近刚刚有新的能力，可以试一试，只要把他们引开，我就能顺利回家了。”
“啊，我记得别墅那边是有安保系统的，对吧？”
难以想象，怪物世界中的社会反而比人类更加坚固。
进入别墅前会有保安室，顾澄鸢留意过，那里站着凶神恶煞的怪物，不允许外来人士进入。
“想必窗外的怪物，到时候也会被拦在外面吧。”顾澄鸢露出得逞的笑。
大眼怪转动一圈，面对顾澄鸢的计划，他却缓缓摇头，用惋惜的语气回答。
“这样的确可以，但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还是我刚想到的。”
“你想杀掉祂可没有那么容易，你需要今晚就去最后一栋重要设施里，那里有一把骨头做的剑。”
“是精神力极强的家伙留下的骸骨，只有用那个作为武器，你才能杀掉祂。”
宛如游戏进程般，想要杀掉最终的boss，必须使用专属的武器。
大眼怪特地解释了一番，精神世界的存在无法用常理解释，这里是人类内心的地狱，也是精神的具象化。
自然，总会有精神力极强的家伙，他们到死，即便是变成糟糕的怪物，也没有放弃自身的理想。
以他们的残骸化成的武器，才有弑神的效果。
[唔，这还挺符合逻辑的，不过具体我也不知道了，没有这个案例。]
[反正就是现在去那里，然后拿到剑，咔嚓咔嚓把大boss解决吧！]
[没事的，到最后也是您把能量接收，吞噬掉这个怪物就好。]
小弟在一旁解释，他对精神世界的了解颇多，但意志力的武器涉及知识盲区。
顾澄鸢却不感到意外，早在正式踏入之前，他便见识到头骨能燃起火焰。
根据各种人的说法，燃烧火焰的骨头，与化身为剑的残骸都来自同一批人。
救赎者。
“他们真是留下不得了的宝贝...”顾澄鸢不由感慨，那是来自人类的力量。
固然渺小，却也难能可贵。
眼球怪无法理解，更不懂顾澄鸢嘴中的那群人是谁，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个无妄的人类。
想要挑战神明，却从高处坠落，变成卑劣的怪物。
他怕顾澄鸢又偷懒想要回家睡觉，主动催促。
“总之别耽误了，那个武器就在地下一层，你快点过去吧，这里越来越不稳定了。”
“那东西只在晚上出现，你必须快点了。”
倾盆而下的黑雨越积越多，虽然无法涌入建筑内，但总有一天，会把整个街道吞没。
不用怪物督促，顾澄鸢也会启程。
“嗯，我已经准确去了。”顾澄鸢乖乖回答着。
弹幕却持有不同意见。
【不是，主播是傻吗？这肯定有陷阱啊，啊啊啊，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他竟然还会相信眼球怪的话，我有点失望了。】
【我都看出这家伙不安好心了，我厌蠢症要犯了，救命。】
【别看了，主播肯定要死的。】
【谁想不开晚上过去啊，真不要命啊。】
顾澄鸢明知道有危险，选择主动涉险，究其根本，其实是他早有预料。
他是故意这么讲，引出大眼怪的信息的。
如果他直接询问，狡猾的怪物可不会提供想要的线索。
唯有说出违背他意愿的计划，怪物才会假惺惺吐出一点。
夜晚的精神世界肯定是凶险的，但这条信息值得他冒险，他的确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
总不能打入敌人大本营了，用手去撕开祂的躯体吧？
顾澄鸢一把拿起凳子上的外套，披在肩上。
他对着镜子整理，而墙壁上的小人再次说话。
“下班了，到下班时间了，请尽快离开院内，请尽快离开。”
“请尽快离开。”
听到“广播”的信息，外面的怪物也变得躁动，现在首先需要做的，是如何顺利抵达另一栋建筑。
至于进去之后该怎么办？
很不巧，顾澄鸢拥有最全面的信息，他进入过楚清柔的记忆中。
那双眼记录下所有的摆放，以及可以躲避的位置。
事先知道内部的构造，对于顾澄鸢而言，第三栋建筑就如同自己的家。
可以随意闲逛。
“哼哼哼。”顾澄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嘴中故意说着诱导的信息。
“如果能拿到那个武器，我就能解决怪物了，太棒了，我快点进去快点出来！”
大眼怪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所以快去吧，很轻松的。”
他的阴谋要得逞了，恐怕再多说一句，就会大笑出声。
两人都怀揣各自的小心思，殊不知顾澄鸢才是最后赢家。
因为他是骗子，将伪装展示给世人。
小弟不免感慨：[哇，我大哥真是盖世无双啊，这小怪物还想玩过您？想得美！]
连系统都跳出，给予最直接的肯定。
【您真是最完美的骗子。】
【希望您继续骗人之旅。】
“当然。”顾澄鸢优雅回应，推开门，缓缓向出口走去。
他从侧面抽出恐惧之书，正准备召唤昨天刚收的小弟，却见地面上有一行显眼的字。
右脚正好踩在上面。
是怪物吗？
不，不对。
顾澄鸢退后几步，一秒便认出来，字迹的主人是谢烛暝。
对方像是猜出他的计划，以及将会遇到的危险，特地指了条明路。
“亲爱的，往这边走，这边会安全一点。”
字迹在看完后消失，顷刻间，又出现新的一行。
“都是魔术小把戏，不要在意。”
不知是何种能力，还特地在末尾画了个巨大的比心符号。
极具谢烛暝的个人特色。
“哈。”顾澄鸢轻笑着摇头，加快脚步，顺着指引前进。
医院内的大门在挨个关闭，其他医生陆续离开，哀嚎声不断在身后响起。
如果正面与怪物硬抗，免不了被扒下一层皮。
他快速穿过通道，首次对谢烛暝表示赞扬。
“作为骗子，的确需要一个幕后帮手啊。”
“做得不错，世界顶级的魔术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