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大型马车艰难地行驶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拉车的是一头体型巨大的白象，白象的身上零散地覆盖着大大小小的金属片，与雪地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马车里有悦耳的琴声传了出来，向着空旷的四野散开了去，如果仔细听的话，便会发现这琴声并不是一件乐器发出来的，而是两种不同的弦音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端的是和谐至极。
    在悦耳的琴声之中，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两句清亮高亢的歌声夹在其中，听声音就能判断，是个刚刚开始变声的男孩唱的，才略现男人味的嗓音听起来依旧不缺稚嫩，让本就娓娓动听的歌词又多了几分天真纯朴之意。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如此动听的歌曲，却没能打动车厢外坐在车沿上的那名男子，以及在车厢里靠壁打盹的那个神色憔悴的女人。
    再好听的歌声，听过成百上千次之后，也就不再感受得到刺激了，最大的效用就是催眠。
    萨兰雅现在只要一听希斯莱杰开始练琴练唱，就反射性地想睡觉了，哪怕希斯莱杰弹的是什么慷慨激昂的乐曲。
    而对于坐在车厢外的合文郡来说，希斯莱杰偶尔弹错的那几个音，才是真正能刺激到他神经的挑战……
    合文郡坐在车厢外？
    那车厢里给希斯莱杰伴奏弹琴的又是谁？
    还能是谁呢，李在拉车……
    没错，跟希斯莱杰一起在练琴的，是闲得有些无聊的魔鬼先生。
    因为实在太闲了，又被古筝古瑟的声音吸引，珍珠也跟着希斯莱杰一起，跟合文郡学起了奏琴。
    合文郡也没想到，魔鬼珍珠居然是个活到老学到老的勤奋之辈，用珍珠的话来说，就是“活得时间久了不学点新鲜玩意日子可是会很难过的”。
    这话让合文郡还觉得有点诧异，在他的想象里，珍珠认识他之前就已经活过的八百多年的岁月里，大多数时间应该是在努力修炼，经常要“闭个关”什么的，时间匆匆就在不经意之间流逝了。
    他了解的那些传说里的描述，活得久的老妖精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而且珍珠修炼的《盘古诀》一听就是难度极高的法门，更何况修炼这个法门，以后可是要变成星星的。
    “我问你，在你听过的传说里面，盘古在开天辟地之前，是怎么过日子的？”珍珠为了给合文郡解释《盘古诀》的修炼过程，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好像一直是在睡觉，有一天他睡醒了觉得不耐烦了，就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斧头劈开了天。”合文郡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一个精彩的故事讲得平淡无奇。
    “那不就是咯，编故事的人都已经告诉你了，盘古诀根本就不需要修炼的，连睡觉都在涨实力。”
    不仅是合文郡，就连李和萨兰雅都明白为什么珍珠会懂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了——敢情他根本就不需要修炼啊，时间全都用在杂学上面了。
    还以为他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呢，却原来纯粹是用时间把学问堆起来的啊！也是，八百多年的时间，猪稍微好学一点都能活成精了吧？
    当然，这只是萨兰雅夸张的比喻而已，这个世界上活了八百多年的猪其实也不稀罕，不过也并不会比普通的短命猪聪明多少的。
    玩笑归玩笑，萨兰雅向珍珠学习的时候，却一直是很认真的。
    不过，她即便再怎么认真，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依旧未能掌握开颅手术和金针透脑的技巧，也不知道一路上已经坑死了多少小动物。
    有些事，看起来难，其实很简单。
    但也有些事，看起来挺简单，但实际上却比登天还难。
    萨兰雅虽不服输，不过在合文郡和李看来，她确实没有那个天赋。
    由于还没能到给小动物的大脑开颅施针之后能保证不死的水平，所以萨兰雅也一直没能从魔鬼珍珠那里学到通过这两种方法治疗变形德鲁伊的“食人癖”的技术。
    当初她跟珍珠达成的协议，可是学到哪，教到哪，而且珍珠还只包教，不包会的，同时在萨兰雅自己学会这技术之前，她还不能去教别的人。
    魔鬼先生说自己这是为了别人的生命着想，会治死人的半桶水医生教出来的徒弟，那不肯定是治一个死一个的结果？
    所以，过了六年之后，萨兰雅也只曾把治疗变形德鲁伊的魔药配方贡献给了彩虹女神伊利斯。
    不过，仅仅是这么一个配方，就已经让萨兰雅再度沐浴神恩，从高级圣骑士晋升成了一名大骑士。
    现在实力垫底的人变成了李，保守估计，他得等到希斯莱杰差不多十六岁成年才能晋升大德鲁伊。
    即使李这种对实力没什么追求的人也一直在默默祈祷自己快些进阶，否则希斯莱杰的成人礼要是先一步到来的话，他说不定还要被儿子超越过去。
    希斯莱杰可不是普通的人鱼，而是“海洋之子”，在他成年之际，无论职业水平如何，晋升霸主却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人鱼只是类人种族而已，但是本质却依旧是魔兽，普通人鱼成年之日就一定会有高阶的实力，而“海洋之子”的成长，比普通的人鱼速度要快很多。
    十几年的时间就能从柔弱的幼崽长成霸主级的魔兽，就算是龙也做不到——这就是基因变异的神奇之处。
    不过，一条霸主级的人鱼比起一条成年龙来说，实力那是有天壤之别的，人鱼只是天生的水系法师，而水系魔法想展露巨大威力，那只能在身处江河湖海之上的时候才行。
    偏偏希斯莱杰这辈子想健健康康地活着的话，一直待在陆地上才是最佳的选择，而他还偏偏是条人鱼，依旧保留着人鱼的本质，所以他待在陆地上的时候，魔法力量是会处在“虚弱”的状态之中的。
    因此，合文郡一直就懒得理会搭档的杞人忧天——一条生活在陆地上的霸主级人鱼怎么可能干得过一个能变成龙的高阶德鲁伊，犯得上天天担心儿子将来进入叛逆期之后瞧不起老子吗？
    拿捏住希斯莱杰的命脉才是最要紧的，比如他表演赚到的钱都不能装进他自己的口袋里，臭小子不需要再向爸爸伸手要零花钱才是真正值得两个爹头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