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端起酒杯虚虚地朝他俩抬了一下,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闻络和赵琛喝完杯中酒打算同时坐下时,星沉抬眸,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看向闻络,忽地出声。
“摄政王还是先站会吧,朕有点事问你。”
闻络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
听到这话也就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陛下有事尽管问,本王知无不言。”
赵琛坐下的动作一滞,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后就直接坐了下去。
楼里众人皆坐,只有摄政王一人站立。
恍惚间,竟让人感觉像是做错事被罚站的孩童。
赵琛边上那几位大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探究闻络做什么惹到陛下了。
“皇叔,南疆现在登记在册的兵马有十五万余人,对吗?”
此话一出,闻络还没有什么反应,赵琛眼皮忽地跳了一下。
闻络低眉敛目,“是。”
“是?”星沉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目光紧紧盯着闻络又问:“那皇叔跟朕说一说,余的是多少人?”
刚刚在两人敬完酒后又窃窃私语的宴会场,转瞬间落针可闻。
闻络抬眸看向星沉,目光里带着肆无忌惮的审视,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星沉步步紧逼。
“皇叔刚刚不是还说,知无不言的吗?怎么,南疆兵马一共有多少人,皇叔也不知道吗?”
闻络移开目光:“余九千......”
星沉断然打断他:“皇叔可要想好了再说,否则,可是欺君之罪。”
席上大臣们个个脸色煞白,不懂星沉为什么会突然发难。
南北疆的兵马数量,如今公开的总数字是南疆十五万,北疆二十万,两边都是分布在两疆的边境线上。
这些数字,按常理而言,跟事实有点出入也是正常情况。
但是,如果计较起来,一旦数目出入太大,且一直没有上报,就属于私自屯兵。
私屯兵马在历朝历代都是大罪,其心可诛。
这种事,上头要是真想拿来做文章,九族都能诛。
但大瀚的情况一直很特殊。
南北微妙的对抗,皇上两边倚仗,谁都不能得罪,所以两边私下扩军只要不搞出大的动静来,根本没人敢查他们。
但今天这情况,陛下竟然是想撕破脸?
连赵太后的脸色都是瞬间煞白。
她没想到她完全放手后星沉的举动会这么莽撞,如果这时候跟摄政王闹翻,那后果不堪设想。
“慎儿!”赵太后语含警告。
星沉转身,目光悠悠地看向赵太后。
“母后久坐乏累,来人,送母后回寝宫。”
赵太后怔愣地看着气定神闲的星沉,被他周身的气度震撼,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想来母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母后稍安勿躁,回宫等儿臣消息就好。”
赵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到这时候才发现,星沉的举动是早有预谋。
“你......”
“母子同心,母后所思所想,儿臣都知道,此间事了,必然给母后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太后惊怒交加,但看着胸有成竹的星沉,却又隐含期待。
这些年她扶持萧慎坐在皇位上,努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平衡,她也累。
皇帝做到这个份上,怎么可能不憋屈。
可握着大瀚两大命脉的,一个是摄政王,另一个是她的亲哥哥。
她不能害自己的哥哥,但如果她真能想到办法铲除摄政王,到时候哥哥会不会害她母子就不好说了。
所以星沉能够独当一面后,她也想歇歇偷偷懒。
没想到这一歇,迎来的就是惊天的动静。
但也许呢?
也许她的孩儿真的能够破局呢?
福公公走到赵太后身旁,伸手将她朝外请。
“太后娘娘,请。”
赵太后沉沉的目光盯着福公公看了一会,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缓缓起身,在婢女的搀扶下,体面地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星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转头重新看向闻络,声音冷淡。
“皇叔可以继续了。”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何须我再赘述。”
星沉冷笑一声。
“皇叔还是亲口说一说,让众位大臣也亲耳听一听,不然岂不是朕冤枉了你。”
闻络站的笔直,一声不吭。
“皇叔不说是吗?”
闻络依旧不吱声。
星沉扬手把酒杯往他脚下狠狠一扔,碎裂的瓷片顿时四处飞散。
碎瓷的炸裂声中,星沉朝他暴吼一句:“朕是不是该起身,把这位置让给你啊?”
随着星沉一声吼,早早就隐藏在莲意宫周围的将士瞬间包围了芷汀楼。
监察司统领带着两队精锐走进楼里,长剑出鞘围住了所有人。
星沉身前一左一右落下两名大内暗卫,目光警惕地盯向摄政王。
“这这......”
“怎么会这样......”
一堆文臣个个都是脸色惨白,扭头看着就在自己身后的锋利剑刃,吓得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赵琛没想到局面会发展成这样,皇帝现在虽说不是针对他,但北疆是什么情况他最清楚。
北疆的兵马现在自然不止上报的那二十万。
如果皇帝已经把南疆的情形都摸透了,那北疆自然也逃不掉。
但此刻赵琛势单力薄,这些天失了警惕他没有任何准备,而皇帝明显有备而来。
此刻火还没烧到他身上,他自然不会主动引火烧身。
赵琛朝身旁的卢大人使了个眼色,稳住了神情,坐在那不动声色地看事态发展。
闻络唇角轻轻勾起,看向星沉的目光透露着不屑。
“陛下是以为这点人就能留住本王了?”
“皇叔武艺高强,于万人军中来去自如,朕自然不能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你。
不过,朕倒是想让朝中追随皇叔的臣子们看看,你是如何丢下他们不顾,自己狼狈逃窜的。”
星沉目光有意无意地朝闻络身旁那几人看去,那几位都垂着目光不敢跟他直视。
闻络脸上有了怒意:“本王与大人们同是一朝臣子,何来追随一说?”
星沉抬起手。
福公公从怀里掏出几封信件递到他手里。
星沉朝闻络晃晃手里的信,目光冷冽像楼外乍起的寒风。
“皇叔,需要朕亲自读一读你们往来的信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