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怕她半路没了，才一路跟过来，本来他们两人要自己来，说不想耽误我……”罗桂玲擦了眼角渗出的泪水。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姐姐罗桂兰是她母亲的精神支柱。

    即使一直不回来，只要知道罗桂兰过得好，她母亲就满足了，就有指望。

    苏白芷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拍拍她的手。

    小姨心软，只记得别人给她的糖，不记得让她心寒的事。

    几人各怀心事吃了一顿饭，苏白芷坚持让两个老人睡午觉，才带他们去城里。

    她并不知道，他们离开不久，陆北宴就匆匆回了一趟家，看到苏白芷留的纸条，捡两套换洗衣服又离开。

    家里有警犬在，没人会翻墙进来。

    …

    沐丰银行门口，

    外婆兰玉站在招牌下，抬头看了很久，眼眶渗出泪水才收回视线。

    罗三七就像影子跟着她，即使被嫌弃也不在意。

    “外公，你不会难受吗？”苏白芷狐疑地看他。

    以前有个名人说过，情种只出现在大富大贵之家。

    显然外公不在这个范围，他对外婆是毫无底线的宠，什么都以她的感受为主。

    做他的孩子不会太幸福，他眼里只有媳妇。

    罗三七摇头：“这辈子快走完了，早就看开了，

    阿芷，别怪你外婆，她这辈子心里不好受，能撑到现在不容易。”

    苏白芷没说话，谁对她好，她翻倍对那个人好。

    像小姨，爷爷奶奶，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亲人，当然不一样。

    外婆兰玉是外公的责任，不是她的，她不会因此内耗自己，谁也做不到人见人爱。

    小姨扶着外婆兰玉进去。

    银行大堂经理看到苏白芷，立刻迎过来，小心翼翼地道：

    “沐总在贵宾室等几位，请跟我来。”

    苏白芷走在前面，罗三七停下来走最后面。

    沐誉诚在门口等，看到跟奶奶一模一样的老人，眼眶瞬间红了。

    爷爷现在已经从国外赶回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娶错人。

    “你…”兰玉脚步顿住，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像透过他看别人。

    时间好像倒退到多年前，同样在银行贵宾室，她遇到自己的未婚夫沐良辰。

    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就定亲，等着吉日下聘。

    “姨奶，我叫沐誉诚，爷爷叫沐良辰。”

    兰玉回过神，目光淡几分，什么也没说就往屋里走。

    她双腿哆嗦，抓着拐杖的手绷紧，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奶奶呢？”兰玉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变得犀利。

    偷走自己人生的亲姐姐，这辈子一定过得很好吧？

    难道沐良辰从没怀疑过兰婷吗？

    不可能，他那么敏锐的人，只是自我欺骗而已。

    “她去年离开了。”沐誉诚如实道，看眼前老人的目光更炙热了。

    仿佛奶奶就坐在他面前，且她看着很年轻，皮肤也没有老年斑。

    苏白芷和罗桂玲对看一眼，眼底满是惊讶。

    既然离开了，又何必执着当年的真相？

    “她…过得好吗？”兰玉又问，听不出其他情绪，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沐誉诚摇头：“她情绪容易暴躁，一直郁郁寡欢，说这辈子都见不到娘家人了。”

    “哼…”外婆冷笑，眼底迸发出来的恨意溢出。

    苏白芷心底一阵唏嘘，外婆宠大女儿，让大女儿顶替二女儿上学，何尝不就是让姐姐抢了妹妹的人生？

    她一直心疼宠着的大女儿，跟自己的姐姐一样性子，她还一直护着。

    立场交换，这次刀割自己肉觉得痛了？

    苏白芷把木匣子夹层的礼单拿出来，放在桌上。

    罗桂玲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礼单，又看到沐誉诚拿出的四分之一，怔住了。

    沐誉诚的奶奶替代了她母亲？

    两人交换了人生吗？

    “奶奶留了一封信给你。”沐誉诚紧抿唇，面对眼前的老人，他只觉得羞愧。

    这几十年，国内农村的生活跟国外根本没法比。

    他小时候就坐轿车上学，连窝窝头都没吃过，更没挨过饿。

    沐誉诚见过奶奶年轻时的样子，她一点没想家人，整天不是去参加宴会就是打麻将。

    兰玉从布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划了一根，直接把信烧了。

    写日记都能说谎的人，她怎么指望对方写信能有忏悔之心？

    “阿芷，把匣子留下来，这些还给沐家，

    外婆给你另外一个匣子。”兰玉看向罗三七，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匣子递给苏白芷。

    “银票不用还，那些是沐良辰欠兰家的。”兰玉继续道，颤巍巍地起身，握住罗三七的手。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准备离开。

    “姨奶，我爷爷正赶过来，你等等他……”沐誉诚突然顿住，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最不配说“等”的是他们沐家人。

    眼前的老人等了大半辈子，等来的却是对方的“背叛”。

    苏白芷拿着另外一个木匣子，拉小姨离开。

    她手上的木匣子更重，上面还刻有繁体字。

    沐誉诚目送他们离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以为对方找上门是想要钱，他提前准备好赔偿的钱了。

    但…就这么离开，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堵得慌。

    伯父早就回国了，一直在找兰家人的，但没找到，却让他碰上了。

    这事他还没敢跟伯父说……

    …

    另外一边，

    回到家里，两个老人就进屋睡觉，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苏白芷打开木匣子，看到里面的首饰，怔了几秒。

    罗桂玲还没缓过来，看匣子的东西，也没任何感觉。

    这些小金豆和首饰，应该她母亲的嫁妆。

    她母亲可能想把遗憾埋入土里了。

    “小姨，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你帮外婆收着。”苏白芷把匣子盖上，推给她。

    罗桂玲摆手：“我用不上这些，外婆给你，你就收着，

    她…应该再也不想看到它们。”

    罗桂玲能猜到自己婆婆的暗示，但她都装傻，当听不见。

    不管她是不是两个老人亲生的，她都要给他们养老。

    那个年代，太多人扔女孩子，她能被罗三七带回家养，还让她上学，这份养育之恩不作假。

    罗桂玲不能因不是亲生，而心安理得的忽略养育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