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家属,是个女宝宝,四斤三两,早产送去新生儿科观察了。产妇子宫破裂,因大出血摘除子宫,手术结束后会送去病房。”
医生的话重重敲击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每一个人心中,江彪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双手抱头,默默地蹲在墙角。
眼泪无声滑落,江蓉抿唇,颤抖地捂住嘴,整个人摇摇欲坠,绝望地跌靠在墙上。
她努力安慰自己,只要嫂子还活着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可事实真正如何,江家人会如何对待嫂子,她心里清清楚楚。
宋暖收拾完时,陈兰已经被送去了病房,她跟洪老师打了个招呼,披上白大褂朝病房走去。
病房外,程也正坐在长凳上,他在等宋暖,两人遥遥相望的那一眼,程也在宋暖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疲惫与伤痛。
他担心她。
见宋暖过来,程也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待女孩坐下后,拧开水壶,递给她。
水刚好是温热的,宋暖冰凉的手被男人捂住,整个晚上惶惶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看着男人眼里的红血丝,宋暖有些心疼,她问,
“到底怎么回事?陈嫂子为什么突然大出血?怎么是你送他们来的医院?”
她满肚子疑惑,想让程也解答。
程也帮她拧紧壶盖,才道:
“一点多的时候,我听见江彪和陈嫂子在吵架,砰的一声响,几分钟后,江彪来敲门让我帮忙回部队开车,说陈嫂子要生了,等我开车回来,陈嫂子流了好多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那场面着实太过惊险,程也说起来还心有余悸,他今晚真是差点把吉普车开成飞机。
宋暖听了久久不语,她真是找不到话来骂江彪,陈兰都到了孕晚期,这人居然还半夜跟她吵架。
她看了眼病房内,发现只有江蓉在病床边抹眼泪,遂问道,
“江彪呢?”
程也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回去了。”
噌的一声,宋暖猛然站起,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程也连忙哄着人坐下,揉了揉她发红的手,
“别气,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今晚的事,家属院有不少婶子都看见了,他现在回去,明天婶子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宋暖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江彪简直不是人。
江彪此刻心乱如麻,陈兰早产大出血这事,他脱不了责任。要是陈兰生的儿子,子宫没了也就没了,他还能和家里有个交代。
但现在陈兰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没了子宫,往后再不能生了,江彪怎么可能乐意。
江家就他一个男丁,江母生了三女一儿,他是老二,陈兰再不能生,江家岂不是到他这里就绝后了。
江彪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父母本就对陈兰有意见,现在只怕更加盼着他和陈兰离婚。
“陈兰,是你骗我在先,就别怪我心狠了。”
他开着车,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他决不能被别人说他抛弃妻女,只有让江母出面,逼陈兰主动提出离婚,他才能完全隐身于人后。
江彪打得一手好算盘,连夜给江母拍了电报,说陈兰意外早产,大出血,切除了子宫,美其名曰让江母赶紧来照顾陈兰坐月子。
远在东北的江母一早收到儿子拍来的电报,心底怒气升腾,狠狠将电报撕成两半,转头便开始收拾行李。
江老头纳闷道:“你大清早干啥呢?又犯病了?”
江母瞪了他一眼,“我犯病?你江家就要绝后了,我看到时候犯病的是你!”
医院的陈兰丝毫不知有个大炮仗即将找上门来,她此刻刚刚苏醒,睁眼便是医院雪白的房顶。
鼻尖萦绕着淡淡消毒水味,耳边是心电监护仪滴答的声音,陈兰咽了咽口水,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偏头,一眼看见枕在病床旁的江蓉,小姑娘眼皮肿得老高,一看就是哭了半宿。
陈兰这才回想起记忆,对了,昨晚她难产大出血了,原来还没死啊。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倏地睁大眼,正想叫醒江蓉问问,洪医生带着宋暖及一众医护人员走近。
见她醒了,洪医生脸上露出微笑,
“孩子很健康,在新生儿科观察两天就送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陈兰顿时松了口气,并没有问孩子是男是女,在她心里,男女都一样,都是她的孩子。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挺好的,一点都不痛。”
江蓉醒来就听到这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但她不敢哭大声,生怕惊扰了嫂子。
洪医生道:“麻醉还没完全失效,等你能感受到痛了,记得叫护士。”
她顿了顿,又道,“你是因为子宫破裂导致的产前大出血,再加上你本身凝血功能低下,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是没能将你的子宫保住。”
这句话对陈兰来说,无疑是个噩耗,她下意识想抬手摸向腹部,却发觉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划过脸庞,陈兰用尽全力,深吸口气,才遏制住继续流泪的冲动,妈妈说过,坐月子的时候,不要哭。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看似很冷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有多万念俱灰。
八点过,宋暖下夜班,人生中第一个夜班,就如此的惊心动魄,让她整个人疲惫不堪。
程也怕她熬不住,特地回部队请了半天假,匆匆睡了俩小时,又骑着车来医院接她。
两人在门口相遇,又一起来到病房。
陈兰听见脚步声,睁眼看来,见是宋暖夫妻俩,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程营长,小暖妹子,谢谢你们。”
宋暖忙摆手,看着她虚弱的样子,觉得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简单叮嘱了两句,宋暖想陈兰此刻应该最关心孩子的状况,遂都捡好的说了。
果然,陈兰脸色好了不少。
几人都没提起江彪昨晚的话,江蓉也没说亲哥为什么不在病房。
陈兰像是早已预料到,什么都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