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厅,副厅长办公室,从睡梦中被叫醒赶过来的川泽一郎看着眼前的福源惠子满眼都是失望。
作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其专业技能肯定是过硬的精英水平才对。
可现在,不光是福源惠子沦为笑柄,川泽一郎这位副厅长也跟着变成了同僚笑话的对象。
“特务处全力配合之下,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你不是信誓旦旦的汇报这一次肯定能证据确凿的抓住嫌疑人吗?”
“用华夏人的话来讲,你这是得了失心疯,简直无可救药,这次跟儿戏一样的任务,就是帝国的耻辱。”
“那秦天的确疑点重重,但你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怀疑是构不成证据的,你就没想过,你死盯着秦天,恰恰中了老酒的圈套吗?”
“秦天和宪兵队的三井队长应酬,这么简单的信息你都能漏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天一早,宪兵队肯定会来质问昨晚的事情,我还得给你擦屁股,你不知道宪兵队的人有多不好惹吗?我们的行动离不开它们,若是因此引起对方不快,以后不全力配合,光特务处的这点人手够用吗?”
“特务三科的科长职务你暂时停掉,你的能力还比不上死去的犬养长野,好好反思一段时间,等你有所明悟了再重新回来任职。”
心里已经混乱成一锅粥的福源惠子默默的忍受着川泽一郎的训斥,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办公室的,不值钱的眼泪这一夜都没有停过,这次打击,几乎摧毁了她所有的骄傲。
趴在办公室里的办公桌上,福源惠子心如死灰,怎么都想不通,宪兵队那些高高在上的军官,怎么会和秦天这种人混在一起。
秦天的突然出现,让她的所有计划都泡汤,通过这次行动,不管怎么说,秦天都不具备被怀疑的条件。
既然发报的人不是秦天,又会是谁呢?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老酒?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发报的手法肯定会不一样,福源惠子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疯了般离开办公室冲向电讯科。
此时的电讯科已经在各自收拾,大晚上的加班,每个人都很疲惫。
“秋田科长,请问今天的监听信息录音了吗?”
正准备回宿舍的秋田俊一眉头微微皱了下,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有录音,怎么了?”
“我想问一问,这次的发报手法和以前几次的手法有没有什么区别?”福源惠子无比认真的问道。
秋田俊一摇了摇头:“我们警察厅的设备不够先进,电讯人员也只能进行常规监听,你提出来的这种专业诉求,目前只有宪兵队特高课的电讯组和你们保安局的通讯防谍六科能做到。”
“明白了,秋田科长,录音能不能交给我?我好送去保安局进行对比鉴定。”福源惠子眼神里透着请求。
“不好意思福源科长,电讯科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所有录音都会封存,然后提交给特高课进行后续工作,如果你有什么需求,还请明天打报告给吉田处长,我是无法私自将监控录音给与他人的,就算是吉田处长也无法干涉。”
“可是...”福源还想说什么,秋田俊一则是抱歉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表面上看起来对福源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些不快,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他已经困的不想再做任何事情。
福源惠子也知道晚上让特务处的所有人白忙活了一场,包括吉田长官和川泽长官都被她折腾到现在。
大家都是人,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太过强人所难也会让人更加不快。
“今天晚上的事情很抱歉,辛苦了,秋田科长。”
秋田俊一挥了挥手迅速离去,电讯科除了值班的监视人员,其他人也都打着哈欠各自离开。
福源惠子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到办公室,还没进门,就看见吉田长官走了过来。
打起精神立正敬了个礼,很抱歉的说道:“长官,辛苦了。”
吉田做了个手势示意去办公室再说,福源惠子很恭敬的立正,等吉田上野先进门。
跟着吉田进入办公室,顺手关上房门,福源惠子将发电手法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表达了他对秦天的怀疑依旧不减。
吉田上野笑容可掬的称赞道:“你这种坚持的信念很值得敬佩,不过各个科室都有自己的制度,明天你打个申请,我和川泽长官批准后你拿去特高课可以让电讯专家进行详细比对,我相信你的直觉是对的,不过...”
得到吉田长官的赞扬,福源惠子沉重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很是感激的问道:“不过什么?还请长官指教。”
“就算这次发报的手法与前几次不同,你如何证明秦天就是老酒?他可是一整晚都在陪三井中佐和几位少佐,你这种臆测是不是太没根据了?”吉田善意提醒道。
“如果比对结果不一样,就证明是秦天安排的人去发报啊。”福源惠子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注意到吉田说这句话的深意是什么。
吉田上野伸出一根手指在福源惠子的眼前晃了晃,耐心的说道:“华夏有个成语叫做一叶障目,你明白这个成语的意思吗?”
“一叶障目?您是说我的眼睛被树叶遮挡住了视线?”福源惠子有些疑惑。
“道理很简单,有几种可能性可以说给你参考一下,专业的特工,特别是老酒这种顶级的潜伏特工,他们不会不清楚连你都知道的发报手法问题,只有普通的发报员,才会持续保持一种发报习惯,但顶级特工,是绝对不会犯这种小错误的,转变一下身份,如果你是老酒,你会不会一直用一种手法进行发报?”
“其二,你眼里只有秦天,在你心里就已经认定了秦天就是老酒,那么,你就会把所有事情与这个人强行联系在一起,心理学有个刻板效应,简单来讲,就是当你主观意识里确定了一件事情,你就会忽略客观存在的所有事实,从而强行将一切你认为有利的条件与你的想法联系起来,从而让你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就是真理。”
“我说这个刻板效应的意思,是提醒你,不要一叶障目,秦天身上的疑点不少,但有类似这样疑点的人,放眼望去多不胜数,打个比方,邹逢春身上有没有疑点?熙洽身上有没有疑点?金碧辉身上有没有疑点?包括你福源惠子身上难道就没有疑点?”
“我们做谍情工作的人,怀疑任何事物是基础,但是怀疑,不代表就是事实,只有主观的怀疑,加上客观的事实证据,才能让你的怀疑成立,否则就是单纯的臆测和瞎想,如果只靠胡思乱想和臆测,谍情工作还怎么做?不都乱套了吗?”
“满洲对帝国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维稳是当下最重要的策略,你不能因为怀疑一个人,就将其认定为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要是给了你足够的权利,你是不是连满洲国的执政也抓去动用酷刑审问?”
“秦天这样的人,如果你放下刻板印象和偏见,你会发现,如今的满洲国,处处都是他这种刻意钻营之辈,不光是他们,就连我们自己内部也是一样,一个新帝国的诞生,所创造出来的机会和财富足以令人疯狂和铤而走险去做一些边缘地带的事情,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你真要去查,从底层公职人员到高层官员,谁的手不沾点油?”
“我们是做谍情工作的专业人员,经济犯罪和腐败有专门的机构去管,我们只用专心做好谍情就好,反过来说到秦天的身上,如果他是那个深藏不露的顶级特工老酒,他会如此张扬主动露出马脚让你盯着他吗?”
“当然,我并不否认秦天就会是老酒的可能性,我们特务处没有任何证据,我相信保安局也好,特高课也罢,现在能拿出的证据都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经济犯罪和贿赂罪,如何证明他就是老酒,你得拿出确凿的证据才行。”
“如果只是单纯的怀疑就捉拿秦天这种人,必定会造成满洲人的强烈不满甚至反抗,以后谁还会真的为帝国卖命服务?这样的结果与当下的整体策略相悖,是大本营不希望看见的情况。”
“我上次给你说过,你怀疑他,就得去了解他,去寻找他人性上的弱点,以此为切入点,去挖掘他是老酒的证据,明白了吗?”
吉田上野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可谓是字字珠玑,福源惠子之前一直有些抵触与秦天这种人交往,但现在她似乎有了一些明悟,是打心里明白自己该如何做的开悟,就像是醍醐灌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福源惠子立正深深鞠了一躬,无比感谢的说道:“除了曾经的老师,没有人会给惠子指点这么多迷津,吉田长官,我似乎明白了您的意思,这回是真正的明白了您话里所包含的深意,从现在开始,惠子不会再一叶障目,我会拿出铁一般的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测和怀疑,非常感谢!”
吉田上野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福源的肩膀说道:“高级谍情工作,其实是一门学问,社会学、人性、专业技能等等缺一不可,好好干,别再让川泽长官难堪了。”
“感谢长官提点,惠子感激不尽,一定不会再让您和川泽长官蒙羞,我会沉下心来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