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盯着眼前的林珩知，林珩知开着车。
    身后的人儿视线眸光很明显地落在他的身后，林珩知的背脊不由得挺直，似乎是想要给老婆留下一个美好的身影。
    争取让老婆忘记之前他丧尸病毒发作时得那一副丑样子，只要记住他好看的一面就好。
    姜拂对他的第一印象本就是不太好。
    林珩知内心有些忧伤，自然是要好好地表现。
    姜拂看着林珩知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眸中带着关切，眼睑微微地垂下，鸦羽般的羽睫薄长，遮掩万般情绪。
    也不知道他的伤口现在如何？
    闷了这么久，会不会起脓，溃烂？
    姜拂忧心忡忡。
    林珩知丧尸再强也是肉体，也会受伤。
    林珩知局促的表现着。
    姜拂躺平，看着林珩知，叮嘱道：“六点钟的时候喊我。”
    六点，天光蒙蒙，他将林珩知换下来。
    说完姜拂阖上了眼睛。
    良久后，他还是睡不着，不知道林珩知发觉脸上狰狞时会怎么样？
    姜拂阖上的眼睛还是掀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看着防护面罩圆润光滑的后脑部分。
    车灯打在前方，照明暗夜。
    车内昏暗，他们开车几乎都是集中注意力在车前，后视镜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
    但是考驾照的时候，总会注意一下后视镜，导致他们的余光会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所以林珩知不能在白天的时候开车。
    姜拂思绪难断，车辆缓缓行驶，氛围安静，环境幽暗，最适合睡觉。
    姜拂却头脑清晰，一想到他万一睡着后，醒了，林珩知跑了，他就会深深的不安。
    林珩知已经是第二次跑了，他不希望有第三次。
    现在是末世，外面危机四伏，有可怖的丧尸，变异的丧尸，以及未知的丧尸。
    有野心勃勃，想要打造末世强者为尊的阶级世界的‘人才’。
    林珩知也许会被抓去研究……
    姜拂不敢细想。
    他们一旦分开，生死渺茫，相聚困难。
    林珩知刚刚恢复，感应能力有些迟缓，身体像是在重启。
    不过开车倒是也在掌控的范围之内。
    对于正常人来说的速度，在丧尸这里就是迟缓。
    只是林珩知能够控制好自身的速度。
    姜拂迷迷糊糊地在半夜惊醒，往半空之中一抓，林珩知注意到，握住了他的手。
    林珩知能够感受到姜拂握着他的手的力度很紧。
    是被他吓到了？
    林珩知剑眉蹙起，“我在，姜拂。”
    姜拂睡得迷迷糊糊，时不时地会睁开眼睛看着林珩知，确认林珩知还在，缓缓阖上眼睛。
    又睁开，确认了又阖上。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再迟钝，林珩知也发现了姜拂的异样。
    ‘前方路障，需要清理，预计五分钟，请耐心等待。’
    正好遇到路障。
    林珩知松开了方向盘，让车子自动清理路障。
    俯身看着姜拂，想要靠近姜拂，‘嘟’的一下，防护面罩抵在姜拂的脸侧。
    姜拂的脸倏地冰凉，看向林珩知。
    林珩知一看到姜拂，就会被不由得吸引，靠近，
    他只是想要帮姜拂把睡湿的墨发拨开。
    一不小心靠得太近，忘记计算防护面罩的面积。
    林珩知有些手足无措地抬起头，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揉着姜拂刚刚被防护面罩撞到的脸颊。
    姜拂清明的眸光落在林珩知身上，触及林珩知脸上还未恢复的幽绿色血管，眼眸一颤，心底涌起躁意和忧虑。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好？
    之前林珩知的受伤，因为丧尸体质的原因，躺一天不到就能恢复，林珩知现在已经快要两天了，却丝毫不见好转。
    姜拂握紧了林珩知的手。
    林珩知察觉到姜拂的不安，握紧了他的手。
    手被人紧紧握住，姜拂起身，“现在几点了？”
    林珩知看着一旁的手表，“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四秒。”
    林珩知态度严谨，报备时间精确到分秒。
    说完林珩知感到气氛陡然变得沉默凝沉。
    姜拂听着四四四的时间，心脏一滞，清隽的眉眼拧起。
    他对数字的吉利没有丝毫的感受，但是不吉利的数字出现在这个时候，配上林珩知未知的丧尸病毒情况。
    他很难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
    林珩知只是听闻过有些地方对数字比较敏感。
    没有想到姜拂也是对数字敏感的人群。
    他着急地解释，带着歉意地道：“姜拂，我不知道你对数字敏感。”
    姜拂摇了摇头，“我对数字不敏感……”
    只是对于现在的你敏感……
    “我没事。”姜拂看着漆黑无光的苍穹。
    “你继续休息，我来开车。”林珩知看着姜拂状态不是很好，昨日开了一个白天的车。
    肯定很累。
    姜拂将睡眠座位摇起来一点，像是一个摇椅一般的高度，“六点钟叫我。”
    “六点一定要醒来，不多休息一会儿？”林珩知眉眼深邃，沉敛着心疼。
    姜拂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我不喜欢睡得太久，在车上睡得太久，白天头会沉重，就像是越睡越累……”
    “很快就到北城。”林珩知安抚着道。
    “嗯。”
    姜拂阖上了眼睛。
    林珩知想要说什么，却触及姜拂阖上的眉眼，话咽了下去。
    六点，林珩知按照约定喊醒来了姜拂。
    姜拂就要和他换位置。
    林珩知不放心，“我还可以开车，我是丧尸，开车对于我而言没有丝毫的疲惫感，而你不一样。”
    姜拂看着天空还没有明亮的迹象，“我白天开车，不温习自己学过的技能，会逐渐遗忘。”
    林珩知看着姜拂坚持的模样，只能点点头，“好。”
    姜拂看着天空蒙蒙亮，看向林珩知，“换我来。”
    “现在不好换，要停下车，会跟丢前面的车。”林珩知心疼地看着姜拂，解释道。
    姜拂拿起对讲机让前面的小爱停下。
    看着前面停下的车，姜拂眼尾抬起一抹从容自得的弧度。
    “现在换，不会跟丢。”
    林珩知不得不和姜拂换了位置。
    姜拂看着摇椅般往后的副驾驶座，适合休息，看向林珩知，“你休息。”
    “我是丧尸，不休息，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你说过和我日落而息，现在我息了，你没有。”姜拂嗓音清冽，眼尾抬起，压迫感袭来。
    林珩知头顶扣上了几顶大帽子，“宝宝，现在我也想要和你日落而息，但现在的情况，不适合。”
    “现在适合。”
    姜拂拿起一件昨日那一件黑色的衬衫盖在林珩知的头顶，将林珩知摁在座位上，“白天光线强，遮光，不准摘下。”
    林珩知握住了姜拂的腕骨，“宝宝，我睡不着。”
    “闭目养神。”姜拂语气笃定，没有反驳的余地。
    林珩知反应再迟钝，也注意到了姜拂的异样。
    他扭曲的五官还没有恢复？
    姜拂怕伤害到他的自尊，所以一直遮住他的脸。
    林珩知躺好，伸出一只手，“我想要吃一颗棒棒糖。”
    姜拂拿起糖果剥开，看着天色还黑，拉下林珩知头上遮光的黑色衬衫，将棒棒糖塞进林珩知的嘴中，却在半路被林珩知握住了指尖。
    “我自己来。”林珩知现在恢复了意识，丧尸病毒被压制下去，但是五官到底恢复了没有。
    他看不到。
    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为了遮住伤口，他一直没有摘下。
    姜拂没有说什么。
    林珩知却趁着这个机会看向了车内的后镜，这个位置能够刚刚好看到车内后镜。
    他的脸上怎么回事，一目了然。
    林珩知抬眸的瞬间，愣了一下。
    他余光看到车内的后镜被人往上收起。
    而在两天之前，他还会经常的透过车内后镜，看着姜拂。
    所以是姜拂将车内后镜收起来。
    怕他看到他此刻扭曲的五官。
    思及此，不等姜拂给自己盖上黑色的衬衫遮光，他先自己将头遮住。
    隔绝了姜拂的视线。
    姜拂眉宇轻轻地漾开，看着刚刚还固执的林珩知，此刻竟然这么老实，嘴角缓缓勾起。
    林珩知动了动自己的嘴角，没有什么异样。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五官。
    眉眼没有抽搐，鼻梁也没有蹦迪，嘴角没有龇牙。
    林珩知有些困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姜拂要拿着黑色的衬衣盖在自己的头顶，还将车内后镜收起来。
    怪不得姜拂白天不让他开车，晚上将挡光的黑色衬衫拿掉后，还会提前把车内的灯光调暗。
    何皓星他们开视频，也拒绝，是担心虚拟屏幕上的摄像头照到他。
    方方面面，算无遗策。
    林珩知感到有些棘手。
    老婆太厉害了，怎么办有点高兴和骄傲。
    到了晚上，姜拂休息，林珩知开车。
    姜拂在揭开他头顶遮光线的黑色衬衫时候，入目依旧是提前关好的车灯。
    他看着姜拂睡下，轻柔缱绻地说了一声晚安。
    林珩知侧眸看向了窗外的后视镜，车后没有路灯与光线，只有一层淡淡的银色月芒。
    丧尸的视力随着他恢复意识而得到了加强。
    林珩知看清楚后视镜中，满张脸布满细细密密的幽绿色血管，动脉血管粗大颜色也显得愈发的绿，绿到阴森。
    交错在他的脸上。
    绯薄的唇瓣上，红中带着细密分布交织的幽绿色毛细血管。
    他恢复的黑色眼瞳在此刻变成了灰雾色，灰雾色泽比之前的深邃。
    显得像是暗夜丑陋无比的不明生物。
    他的瞳孔寸寸龟裂。
    林珩知握紧了方向盘，指骨扭曲，发出‘咔咔’声音。
    悲戚涌上心头，林珩知明明不需要呼吸，却依旧能够感受到窒息，头重脚轻。
    脖子控制不住的歪朝一个方向不停地扭曲。
    林珩知的悲戚让他忽视了自身情况的变化。
    他意识到情绪一旦激动，丧尸病毒就会爆发。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姜拂是怎么忍耐着他的丑样子，面不改色的。
    林珩知眼眶猩红，不断地调整着呼吸。
    他会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
    林珩知不敢深想。
    林珩知克制着情绪，麻木地开着车。
    歪朝一边的脖颈卡住，他一点一点的扭动着，掰了回来。
    “林珩知……”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
    林珩知佝偻了几分的背脊倏地绷直。
    缓缓地转过了头。
    身后睡着的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姜拂在听到那骨骼扭曲摩擦的‘咔咔’声，睁开双眼，看着林珩知，等待着林珩知消化现在的情形。
    更重要的是看看林珩知会不会又一声不响地离开。
    两人四目相对。
    林珩知灰雾的瞳孔轻颤着，本就皙白的脸色有一种即将破碎的脆弱感。
    “你在开车。”姜拂提醒。
    林珩知惊惶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姜拂坐了起身。
    看向林珩知，林珩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将头不自觉的偏移。
    “躲什么？”姜拂开口直截了当地问，语气不咸不淡，却裹挟着隐隐的安抚意味，“以前你刚刚变成丧尸的时候，我第一时间看到你丧尸扭曲的一面，之后在天水居，你躲在我床下笑，扒着我不放，我也没有嫌弃过你。”
    林珩知狭长的羽睫扑簌簌的。
    “现在亦不会嫌弃，将来更不会。”
    “你把我当成只看脸的肤浅之人？”
    姜拂一字一句，真真切切。
    “拿出你以前做丧尸的厚脸皮行为。”
    姜拂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试探林珩知的心理，只是单纯的一说。
    “你喜欢以前厚脸皮的我？”林珩知颇为忐忑地问。
    “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所有，喜欢不是只喜欢他的优点，而是喜欢他这个人，先有他这个人，我才能看到他的优点。”姜拂的爱意坦坦荡荡，炽热明媚。
    林珩知的尸体逐渐温暖了起来。
    “我现在……”
    “仔细一看，别有趣味。”姜拂打断了林珩知的顾虑和焦虑，一本正经地点评着。
    林珩知：“……”
    林珩知紧张的心一时间松了松，哭笑不得。
    “转过来我看看，要是哭了，给你蜜桃味的棒棒糖。”姜拂像是哄着小盆友一般。
    林珩知知道姜拂是真的不在意他丑，也没有之前那样闪躲。
    他们之间的爱意，从来不需要回避。
    林珩知的情绪逐渐稳定，看向姜拂，“那我不丑的时候，你会更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