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泫知道柳言的性子是后天环境的影响,不怪柳言。
“去吧,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谢泫开口道。
柳言像是得到了赦免,急忙地从谢泫的怀中溜走。
谢泫看着柳言兔子一样蹦跶的身影,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早上运动就会犯低血糖的虚弱程度。
谢泫凤眸压低,潋滟着无声的暗沉。
柳言很快进入看书的状态,也在知识之中遨游,而有片刻可以忽视那黏腻危险而又温柔疯魔的盯视。
柳言翻找出书包里面的笔记本,知道他很喜欢做笔记,谢泫就给他定制了一个系列的笔记本,纸张柔软,非常的舒适。
柳言拿出笔记本的时候想起来了柳龙说的话。
那个人要死了……
葬礼在三天后,还剩下两天,那么他应该是撑不过今天。
柳言有些痛苦,他从小的时候就,这个人就不会有什么作为,任由着他被后妈排挤,冤枉。
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可是在他没有钱的时候,却也会偶尔给他一二十块钱,让他解决温饱。
这样的人,让他恨又恨不彻底,但是想要完全忘记,又做不到。
他真的是犯贱。
柳言矛盾而又痛苦。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言头疼欲裂,还有时间,他讲这一件事情放在下午散步时思考,不能耽误他现在的学习时间。
他把不会的问题,记录在笔记本上,准备等到小长假结束后问他的大学老师。
下午的时候,谢泫有一个会议,没能陪着他一起散步,对于此,柳言是深感轻松的。
他希望谢泫能够天天都有会议。
柳言散步也有人陪着,务必让他适当的散步,运动,提高身体的素质修养。
柳言一开始不喜欢,但是现在也接受了。
不过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去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柳言并不打算去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那个人给他留下的创伤也是永久性的。
不如随着他的死亡,一并葬下。
柳言打算明日出去看一眼那个人举行葬礼的地方,送一束菊花,让他安详的下葬。
不过谢泫会让他去吗?
想到昨天在车上,他说想要休息。
谢泫却依旧那么强势,根本无法沟通。
柳言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复杂和头疼。
每一次做什么事情,他都像是一个小偷,偷取自由的时间。
还自由得不彻底,时时刻刻地担心着会被人发现,心脏得不到喘息,像是有一座山压在心脏,沉而重。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被人支配着的人生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柳言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气。
下午点心用过之后,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吃晚饭的时间点。
他看着眼前的书本,第一次有些看不进去,不知道是谢泫跟他的窒息态度,还是那个人死亡带给他的,说不上来的酸涩和释然。
柳言看不进去书,头反而越来越沉重。
不知不觉地就趴在书上睡了过去。
谢泫看着疲惫不堪的柳言,凤眸染着浅淡的流光。
治疗外伤的药膏需要继续研究。
谢泫放轻脚步,踱步到柳言的身边,拉起毯子盖在柳言的身上。
柳言睡梦之中羽睫颤抖,眉宇紧紧地皱着,似乎梦到了什么噩梦。
“谢泫……”柳言梦呓了一声。
谢泫捻住毯子的手一顿。
“梦到我,所以不安。”谢泫轻声呢喃着。
“无耻……”柳言又补充了一句,神色带着娇糯的愠色。
谢泫勾唇,“如果爱你是无耻,那么我想我会无耻一辈子。”
谢泫的话语像是恶魔地低语,穿透人心,进入柳言的梦中。
柳言一直不停地奔跑,脚底出现一摊黑色的水,黑色的水面浮现出谢泫那一张俊美而又强势的脸。
柳言一脚踩在谢泫的脸上,水花溅起。
眼看着就要跑过去,脚踝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他低头,眼眸一颤,那浮现着谢泫的黑色的水,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
柳言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潸然泪下,不停地蹬着那一直握住自己脚踝的手,摇着头,苍凉而又悲戚地道:“不要……不要再抓着我……”
浮现着谢泫面容的黑水,又浮现出了一只手……
不……
密密麻麻的手从黑色的睡面浮出,抓住他将他往下拖。
柳言被无数的手抓着,坠入黑色的水面。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一只黑色的手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拖入深渊。
柳言坠入黑色的水面,无数的水钻入他的鼻腔,嘴巴。
他在深渊之中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独自坐在家里面,沉默不语地吃着饭,眼前的菜被推向弟弟。
而他小男孩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将头埋入碗中,颤抖地握紧着筷子,吃着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看到小男孩发烧的时候。
一个女人尖酸刻薄地道:“发烧睡一觉就好了,没有必要浪费钱。”
小小年纪的男孩,知道不会有人管他。
他起床,头重脚轻地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地离开家。
女人看着他走动的样子,对着男人道:“看吧,好了!”
男孩背脊一颤,形单影只地拿出仅有的钱,去了药店。
一盒退烧药的钱都不够。
他开口道:“能够卖给我几颗药吗?”
药店的人看他一个人,问他,“你父母呢?”
“他们不在,奶奶带着我,奶奶现在也不在家。”
药店的人摸了摸小男孩头,“小孩子不能买药。”
“你奶奶的电话是多少?我帮你打给他们。”
小男孩没有说话,“奶奶的电话没有用了……”
药店里面的人问不出来什么,打了报警电话,说是他迷路了。
警察发现小男孩的情况不对,将他送去了医院,还主动垫了药费。
帮助他寻找亲人。
“有你们这样当家长的吗?要是再晚送来一步,孩子脑子都要烧坏了!”
男人和女人非常注重面子,在警察的面前,连连点头。
柳言住院的时候,男人对他极好,女人也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小男孩以为他们是真的对他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惜一回来就被打了一顿。
女人发了疯一般地用衣架打他,咆哮道:“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小男孩一时间知道都是假的。
再也没有对亲情有过任何的期待,也不对任何人有任何的期待。
柳言眼角沁出泪水。
谢泫看着如此痛苦的柳言,脸色阴沉如水。
画面一转,柳言在黑水之中看到了男人死亡。
柳言心中的恨意被激发,梦中想着的话语,呓语出来。
但是又无法说出太过决绝的话语。
人死了,好像一些事情也变得轻了。
“我们再无血缘关系……”
谢泫听闻泪水和怨恨都不是他的,凤眸哪里还有什么暗沉,只有心疼。
柳家的人什么时候能够从他的心底,他的梦魇之中彻底拔除。
谢泫拿出一个红色的香囊放在被噩梦缠身的人鼻尖。
看着柳言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
谢泫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擦去柳言眼角的泪水。
柳言这一觉睡得十分的沉重,直到后面才得以从噩梦之中挣扎出来。
他醒来的时候,感觉头重脚轻,浑身温度不正常。
他知道自己发烧了。
自从小时候那一次发烧,他就很害怕发烧。
发烧的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无助的时候。
“醒了,宝宝。”谢泫开口道。
柳言只感到自己的额头上,一只微凉的手很轻地覆着,给他的感觉很舒适。
柳言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谢泫,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更迷糊了。
他起身,掀开被子。
还没有掀开被子,就被人按压着那快要被掀开的被子,连带着按回了床上。
“你要去哪里?你现在发烧了。”谢泫双手撑在他身侧两旁的被子上,将他严严实实地塞进被褥里面,避免着凉,加重病情。
柳言愣怔了一下,虚弱地发出气声,“我要去买退烧药……”
谢泫看着烧糊涂的柳言,心脏一软,“给你打了退烧针,很快就好。”
“你不是医生,我要医生……”柳言因为生病,脸色透着虚弱的红,脆弱而又易碎。
谢泫放轻了声音,“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
“嗯……”柳言听到医生要来了,这才安分下来,不再迷糊着要下床找医生看病。
柳言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的唐装老人缓缓到来。
柳言愣怔了一下。
谢泫开口道:“医生来了。”
“不……”柳言摇头,“医生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他没有穿……”
柳言脸颊红红,乌黑纤长的羽睫濡湿着,发出虚弱而又无力的声音,“你骗我……都骗我……”
谢泫没有想到柳言生病了,变得更可爱了,话也多了,也知道怨怼人了。
谢泫吩咐人拿了一件白大褂,老人觑了一眼谢泫,无奈而又无语地穿上白大褂。
谢泫看着老人穿上了白大褂,对着柳言道:“他是医生,穿着白色的大褂。”
柳言看了一眼,看到那白大褂,视线移到老人的和蔼慈祥的脸上,眨了两下眼睛,喜悦地看着医生,“嗯……他是医生……”
柳言这才乖乖地看病,喝了药。
好苦……
柳言拧巴着眉头,却没有说些什么,一口气喝完了药。
似乎被苦到,脸色复杂而又淡淡地看着虚空,独自消化着那来自中药的苦涩。
谢泫拿出蜜饯,这是配合着这苦涩的药专门搭配的蜜饯,有安神静心的效果。
“蜜饯吃吗?”柳言呆呆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透着红色蜜饯,随后看向谢泫。
谢泫哄道:“吃一颗?”
谢泫将蜜饯凑到他的嘴巴,柳言鬼使神差地张口,伸出粉嫩的舌尖,谨慎地舔了一口透着红意的蜜饯。
感受到蜜饯由舌尖传入到味蕾的甜意,柳言鸦羽般的羽睫颤抖。
这是第一次吃完药,嘴里面不苦……
柳言又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边的蜜饯。
甜意在心底泛滥。
柳言第三次直接一口将谢泫手上的蜜饯吞入了嘴里。
蜜饯甜而不腻,带着一种缓解苦涩的药,以及疼痛的神经的舒适。
发烧的时候,柳言总会感觉大脑一侧的神经一扯一扯的疼痛。
柳言吃完蜜饯,眼眸因为生病而带着一层绮丽的水雾。
他抬眸看向谢泫,“谢……呜呜……”
谢泫以吻封缄。
柳言又被谢泫突然的行为吓唬到。
他大脑有些发胀,推着谢泫的手,无力地攥紧谢泫的衣服,将谢泫那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衬衫捏出层层的褶皱。
柳言看着眼前的人,水润的眼眸带着迷茫,一丝愠色隐隐地显现了出来。
“你做什么?”
柳言质问着,语气凶狠但是攻击力却很低。
“安抚我的宝宝。”谢泫拇指摩挲着柳言红红而又莹莹着水色的唇瓣,眼眸发沉。
“宝宝,你舔蜜饯的样子很可爱。”
“要不是今日你生病,我还想要看到你更可爱的样子。”
谢泫的凤眸含情似水,带着极强的攻击性与侵略性。
柳言瑟缩了一下肩膀,将脸塞入被褥里面,“我要睡觉……”
谢泫还没有说话,柳言往下一缩,躺平在床上,双眼一闭,呼吸平稳。
谢泫无奈地看着柳言,“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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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言第二天烧就退了,那打结的,一扯一扯的神经也舒展开来。
他眼眸清明,想起来昨晚上的一切。
心情有些复杂。
他都生病了,谢泫还对他虎视眈眈。
还吻他,不怕他身上的病毒吗?
要是谢泫生病……
那么他是不是有喘息的时间,也有自由的时间。
柳言感觉自己有些阴暗。
想起来谢泫对自己做过更阴暗的事情,柳言心里面那一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是啊,只有谢泫生病,那么谢泫就没有时间管他,也没有时间洞房,只能躺在床上。
柳言在心中祈祷着谢泫被他的病毒传染。
柳言打开手机。
时间显示是第三天的假期,也是那个人下葬的日子。
他生病只需要一天就好了?
柳言呆滞而又迷惘。
他发烧之间迷迷糊糊,感觉过了许久不许,长久到他觉得假期已经结束,明天就可以去学校,短暂的上学,也能离开谢泫,得到短暂的自由。
谁知道才过了一天。
柳言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以前发烧恢复至少要三天,现在一天就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