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推晚夏。”
    林芊芊镇定地说，她的眼神异常坚定，她对上程迦瑶：“你给我一个害她的理由。”
    程迦瑶笑，“哦，林姨娘莫不是在说笑。”
    “你要害晚夏，还要我给你找理由吗？何况这是你和晚夏之间发生的事，关我什么事？”
    “世子夫人还知道不关你的事啊？”林芊芊扫了程迦瑶一眼，见她脸上表情凝固，冷笑，“落水的又不止晚夏一人，怎么，晚夏的命才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程迦瑶僵了两分。
    “我没有这样说。”
    林芊芊学着程迦瑶刚才和稀泥温和的口吻说，“我当然知道世子夫人不是这样有失偏颇的人。世子夫人，还请你为我做主，一定要找出害我落水的凶手。”
    程迦瑶的脸色难看得不像话。
    如果真是晚夏害林芊芊，她若是将此事查清楚。
    那岂不是帮了这个贱人，还让她更受到世子怜爱吗？
    “林姨娘说笑了，你有世子爷庇护，哪有人敢害你？”
    “倒是晚夏，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侯府里，又无爹无娘，才是可怜人。”
    “谁说没有人害芊芊？”
    “没有人害她！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落水！”
    顾淮愤怒直言的一句话，直接把程迦瑶怼得哑口无言。
    她惊愕地站在原地。
    程迦瑶心里猛地窜起一股火。不愧是爱妾，一心向着那爱妾，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林芊芊心道，她是真的不想害晚夏，也不想害女主。
    旧社会对女性的严酷压迫已经够多了。身为现代女性，她看古装剧，读历史书，对那个时代的女孩只有同情和心疼。
    而现在身处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她也变成了其中一员。
    她成为了这漩涡中的一条小咸鱼，滔天的巨浪就要把她碎尸万段，根本翻不起一点点小小的浪花。
    一想到，她也得靠世子这点庇佑过活，她无比想念现代社会。
    恨不得现在就穿出这本书。
    书里炮灰女配林芊芊，仗着世子宠爱嚣张跋扈，每次把把柄送给别人，一次次加深了世子对她的坏印象。
    两个人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导致决裂。
    世子最后三妻四妾，还有女主给他管家，打理后院，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一想到自己惨死的结局，林芊芊根本不能接受。
    她想要活下去。
    程迦瑶伸手将脸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说：“不过，柳叶亲眼目睹林姨娘将晚夏推入湖中，世子，这可是铁打的事实。”
    “柳叶，你当真说的是实话？没有半句虚假？”
    程迦瑶对柳叶说话，实则是在提醒顾淮。
    柳叶点头，她的面庞垂得很低，“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
    “就是林姨娘推晚姨娘落水的。”
    顾淮气得握紧腰间的拳头，高高举到脸边，又狠狠地砸进空气里。
    “芊芊怎么可能害晚夏！”
    “就是因为晚夏的事，我们才大吵了一架！”
    程迦瑶顺势问，“哦？世子爷因为什么和林姨娘吵架？”
    一定是林芊芊容不下晚夏。
    她要一世一双人，容不下晚夏，也容不下她。
    顾淮说起这个就来气，他瞪了林芊芊一眼，“她竟然想要晚夏留在府里，让我接受你就算了！还要让我接受她！”
    程迦瑶呆住。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程迦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她转过头看向了柳叶，柳叶身子打了一个冷颤，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她是想要在世子夫人那里立功，讨她欢心，净捡了世子夫人喜欢听的去说。
    一些言辞是有些夸大，但那也是事实。比如林姨娘的桃木梳子是不小心从桌上掉下去，摔成两半的。
    她太想世子夫人能把她要到紫云轩里去伺候她。
    晚夏惊讶地看向林芊芊。
    怎……怎么可能？
    林姨娘怎么会把自己留在府里？不是说她容不下任何人吗？她只想要赶自己走，甚至想要杀她吗？
    晚夏向程迦瑶发出疑惑的眼神，又怕暴露出来两个人私底下有联系，迅速低下头。
    程迦瑶脸色难得变化了一会，又恢复了之前稳重的常态，“世子，我知道你宠爱林姨娘。可是依照刚才柳叶所说，是林姨娘推晚夏落水。”
    “这可是害人性命的大事，所幸晚夏性命没有大碍。可是，这晚夏差点就丢了一条命啊！”
    “世子，还请你处置此事。”程迦瑶对着顾淮屈膝行了一礼。
    赤裸裸的施压。
    顾淮心里憋闷，烦躁不已，生了一团火。
    他盯着程迦瑶问，“你要我处置什么？处置谁？芊芊落水的缘由还不知道，你要我处置谁？怎么处置？”
    程迦瑶声音温软地说，“柳叶已经证明是林姨娘自己跳下去的，晚夏是被林姨娘推下去的。”
    “世子，还请你主持公道。”
    “呵！”顾淮冷笑一声，“我看芊芊才是被害的那一个，晚夏是自己跳下去的！”
    “世子。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这样说会被人认为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要是被传出去，于世子名声有损。”程迦瑶用帕子捂住嘴，装作很是为顾淮担忧的样子。
    “名声？我还有什么好名声？”
    “我的名声早就烂透了，我一点也不在乎。”
    顾淮板着脸，完全无所谓。
    程迦瑶拧拧手里的帕子，长指甲掐进了肉里，他竟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她又说，“这样传出去，对侯府恐怕不好，对侯爷不好。”
    “世子爷，还请你主持公道。”
    林芊芊冷冰冰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晚夏连忙跪下来，抱住顾淮一条腿，磕头哭求，“世子！世子！真的是林姨娘推我落水的！请你为我做主啊！”
    顾淮懒得看晚夏一眼，反而抬起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哪里来的下贱货色，就跑过来抱我，也不怕脏了我的衣服！”
    程迦瑶惊住。
    林芊芊也惊讶了。
    她突然想起红楼梦里那平时待丫头们极好，脾气温和的宝二爷。对身边的袭人也是一脚踹到心窝上。
    顾淮草包，但不是没有脾气。
    毕竟他是侯府的世子，身份可金贵着。哪有小妾这样的高一等级的丫头给他受气的道理？
    “你们在吵吵嚷嚷干什么？”一道发怒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待众人向后望去，发现竟然是平阳侯。程迦瑶顾淮带着一众小厮丫鬟赶紧向其行礼。
    晚夏迅速磕了一个头，林芊芊保持着身体虚弱的姿态，只低下头略微福福身子。
    平阳侯今日一身深棕色常服，身材魁梧高大，一双大睁的眼睛炯炯有神，不威自怒。
    待程迦瑶主动说明之后，他道：“我身边的丫鬟雀儿先前告诉我说自己在湖边采花露，看见了好玩的事，原来是这事。”
    “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他身边的漂亮丫鬟雀儿捂住嘴笑了一会才说。
    “一大早我就来到湖边这片梅林，亲自为侯爷收集露水，烹煮新茶。竟然看见世子夫人新抬的小妾主动跳湖，嚷着嗓子喊叫林姨娘你推我做什么？救命啊林姨娘要杀我！落水后一点都不惊慌，反而是这样活泼乱跳的，这世子的晚姨娘应该会凫水吧？”
    雀儿的一句话点醒了顾淮。
    他看向晚夏，更加觉得她面目可憎，“是啊，芊芊泡了冰冷的湖水，身子在打寒战，虚弱得不行。你看这晚夏现在可真是精神抖擞，像没事人一样。一个会水的人落水有什么大碍？”
    程迦瑶一向镇定的神色龟裂出了两条缝隙。
    她袖子里的右手大拇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腕。
    晚夏惊慌失色，跪下来砰砰磕头，“侯爷！侯爷！真的不是我陷害的林姨娘，是林姨娘害得我，是她推我落水的！”
    柳叶也赶紧在旁边跪下，她忍不住哭着为自己强辩，“侯爷！我是真的亲眼看见是林姨娘推晚姨娘落水的，我没有说谎，我没有！”
    雀儿是侯爷房里的通房丫头，她转着灵活的脑袋笑道：“你没有说谎？难道是我说谎了？”
    “我可是看得真切，听得清楚。这晚姨娘上来就阴阳怪气地嘲讽林姨娘，说她是青楼里出来的下贱货色，说她欺负世子夫人，又来欺负她，林姨娘险些被推下湖去，后来是晚姨娘自己跳的湖。自己先跳下去，难道就能证明自己是受害者吗？”
    “还有这柳叶，这是林姨娘院里的人吧。我在湖边的林子里看得清清楚楚，只有她们两人，请问你当时在哪里？在做什么？怎么看见了，当时没有去救人？”
    柳叶尴尬无措，支吾了半天，“我……我……”
    雀儿笑起来，“这下，事情的原委可是清楚了？我在府里什么事没有见过。一般都是受宠的姨娘被害，受宠的人即使不做什么，心怀妒忌的人也是看不惯，容不下的。”
    侯爷对雀儿点点头，“嗯，不错。”
    得了侯爷夸奖，雀儿脸上笑得更加开心。偏头倒进侯爷怀里，意识到有众人在场，又迅速站直身体。
    这下，水落石出。
    雀儿说的，和林芊芊说的都对上。
    唯独柳叶这个时候，反倒说不出话。
    程迦瑶铁青着脸问柳叶，“柳叶，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晚姨娘推林姨娘落水！你当时在做什么！在哪里看见的？”
    柳叶头磕到地上，“我……我在花圃里浇水……”
    “今日花圃里浇水的不是蓉丫头吗？”有个下人问了一句。
    又有一个丫头低着头说，“我在茅厕撞见的柳叶，当时我听见有人高喊不好了，落水了！柳叶也在茅房里。”
    柳叶顿时面如死灰。
    “原来柳叶撒了谎，还作假证。”
    侯爷冷不丁地看了顾淮一眼，训斥道，“你院里的女人你都管不好？这点家事都处理不好，到时候如何入仕？替陛下效力？”
    顾淮头垂得很低，他卑微道，“是，父亲。”
    “走了，去前面园子看看。”侯爷带着雀儿离开了。
    顾淮冷眼看向了晚夏，“晚夏，你竟然真的陷害芊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晚夏一哆嗦，赶紧跪下来，“奴婢、奴婢真的知错了！求世子爷怜惜，世子爷不要赶我出府！我什么都能做的！实在不行让我做一个烧火丫头吧！”
    “呵，好啊，柳叶，你是芊芊院里的人，竟然出来说谎话陷害你的主子？”
    柳叶又磕头，鲜红的血流出来糊了一额头，“我错了！我真错了！世子爷！世子爷！求你了！求你责罚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顾淮厉声诘问：“说！你为什么要陷害芊芊！芊芊素日里哪里待你不好了？竟然养出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我！我知错了！”柳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姨娘没有待我不好，是我猪油蒙了心。”
    柳叶爬到林芊芊身边哭求，“林姨娘求你，求你为我说句话吧，看在我往日伺候你的份上。”
    林芊芊没有任何表示，任由顾淮抱着肩膀。
    柳叶又爬到程迦瑶身边，抓住她的裙边哀求，“世子夫人，求您了，求您了，求宽宏大量的您为我说一句好话吧！”
    “我……”
    程迦瑶像是怕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竟然一脚踢开了柳叶，踹得她哀嚎一声，“你想我为你说什么？”
    “事已至此，柳叶你一个小小的丫头，怎么能做出陷害主子的事，真是让人齿寒！我真替林姨娘感觉到痛心。”
    程迦瑶对林芊芊道：“林姨娘，对不住，之前我听信了柳叶的话，差点就冤枉了你。”
    她并不是向林芊芊认输。
    若是此刻还坚持之前错误的观点，她这个世子夫人定然不能在侯府服众。
    林芊芊温声细语地说，“多谢世子夫人为我做主，找出害我的真凶。夫人果真像是外界说的那样聪慧机敏。”
    程迦瑶悻悻地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让人痛心，林姨娘你可要好好养身子。”
    林芊芊点头。
    论人前做足戏，她真的功力还差许多，一定要向女主虞氏这等高手好好学习。
    原文里，侯爷身边的丫头雀儿有在湖边采梅露的习惯。
    雀儿性格活泼调皮，深得侯爷喜爱，早早被收用了。虞氏和侯爷感情早就在几年前淡漠，虽然是侯府主母，雀儿的一句话却也不比她的分量低多少，总之她说的话，侯爷是认真听的。
    顾淮指着晚夏暴怒，“晚夏，你给我从哪来的，回哪里去！”
    “至于柳叶，给我鞭笞四十，赶出府去！”
    “不要啊！世子爷！求求你，饶了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晚夏跪地大哭。
    “世子爷！世子爷！我真的不是有心陷害林姨娘的！”柳叶哭得稀里哗啦，“我真的错了！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