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叹了一声，对陈径舟说，“这可是给青楼女子授课，不是一般的学生儿童，这儿教书的环境也简陋。”

    当老师是需要有耐心的，宽容的一颗心。最关键的是，无论学生多么无知，多么笨，都要悉心教导。

    林芊芊给叶芙蓉教识字的几天，梦回到了给小学侄女辅导家庭作业的噩梦。

    明明是1+1一样简单的问题，她却总是领会不了，口水都说干了还说不会能把人逼疯。

    因此，她很敬佩老师。

    而她呢，叫她代课几天还好。长久地下来，对她来说真是活活地受罪。

    林芊芊道，“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找别人。”

    陈径舟两只手拿着包好的糕点，“谢谢你的糕点，此事我会好好考虑的，回去要和我母亲说一下。”

    陈径舟走了，清音靠过来，扶住林芊芊的椅背，有些娇俏地把脸探过来笑问，“难得看姑娘对一个男子这么上心。”

    “他来看你，你就这么高兴？”

    林芊芊伸手捏了捏清音的一侧脸颊，“我还能不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吗？”

    “是在这楼里太闷了，想找个人聊聊别的新鲜事，而陈公子正好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像你，无聊了，可以做做针线活打发时间，我不会做针线。”

    林芊芊说着，又聊起了陈径舟脚上的草鞋，“你说那草鞋穿着脚底板累不累？硌不硌？”

    “我记得鞋底子稍微硬一些的鞋，走路久了，脚底板就开始酸疼了。”

    她实在好奇穿着草鞋的体验。

    现代人设计出的运动鞋，为了符合人的脚部曲线，同时为了不伤脚踝。把鞋底子增高了些，做得有弹力，鞋底子也做的软，十分地轻便舒服。

    而古代的鞋履确实没有现代的运动鞋舒服。

    现代还有皮鞋，高跟鞋，夏天穿得人字拖等等，一系列好看又多样的鞋子供人选择。

    她脚上穿的鞋也不能走太远的路。这路不是现代平直的水泥路，柏油路，走着舒服等。古代的原始路走久了，脚底就开始酸疼，要歇歇。

    清音说，“是啊，鞋底子硬了薄了，脚底板就不舒服。草鞋的鞋底是最不耐磨的，容易磨出洞，穿一个月鞋底先废了。”

    说起洞，林芊芊抬起自己的右脚，把鞋底露出来，发现有一个黑乎乎的小洞，“天，我不知道鞋底竟然会磨破。”

    “难怪我最近走路时不时地跑进一个小石头，要蹲下身来把鞋里的小石头倒出来。”

    她在现代，从没有把鞋底磨破的经历。

    清音见到“呀”了一声，伸手扶住林芊芊的鞋帮子说“这鞋底破了，鞋就废了，鞋面还能补一补，鞋底补不了。我给你把那双新鞋拿出来换上，等赶明儿我再给你做一双鞋。”

    “好，谢谢清音了。”林芊芊高兴地说完，又低声哀叹了一声，“我既不会缝衣服，也不会做鞋子，像是废人一样。”

    清音笑，“那是因为姑娘是天生享福的命，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做这些。而且我会的这些，旁的女子也都会，女子们一生下来就要学习做针线活的，倒是在姑娘眼里稀奇，每次都把我夸。我从小到大被人夸奖的次数，没有和姑娘待的这几天多。”

    林芊芊扬起脖子，对着屋顶哀叹了一声，“那穿着草鞋还真是不方便，既不保暖，又不舒服。要是有轻便舒服，鞋底子耐磨的鞋子就好了。”

    林芊芊一边想着陈径舟脚上的草鞋，一边想着能不能做出一双运动鞋来？

    清音蹲在地上，帮林芊芊把脚上的旧鞋脱了下来，林芊芊说的话，她都听在心里。

    “姑娘，要不我给你做鞋的时候，顺便给陈公子做一双，怎么样？”

    林芊芊感叹她的善良，如此关心体贴别人，道，“你想做就做吧，不过不要在晚上做，小心费眼睛。”

    清音乖乖巧巧地点头，“嗯。”

    陈径舟回到四面土墙的茅草屋家里，母亲坐在一张老织布机前认真地织布，不断有吱呀吱呀的机杼声传来。

    她的双手因为常年做这种高重复，低收入的工作。布满茧子的老手已经呈鸡爪那样微微向里面弯曲了。

    她的眼睛看东西也有些模糊了。

    她的后背也是严重的驼背，时不时地要握起拳头捶一捶酸疼的脖颈。

    近来她的脖颈酸疼得越来厉害，做一会，就要把脖子往后仰一仰。

    他们祖上也是士族，为了供他读书，母亲省吃俭用，没日没夜地织布，洗衣服，做针线活，凡是能赚到碎银子的活她都做。

    他每每都想放弃学业，帮助母亲养家，都被她大骂训斥。尤其到现在，他已经十八岁了，马上要参加科举考试，他的心越因为母亲那年迈劳累出病的身体而滴血。

    她一个弱女子，像男人一样支撑着这个家。

    她那么瘦小，却能把自己养这么大，还供他读书，她真的太了不起。

    老师得知此事，嘱告他此生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孝敬自己的母亲。

    而他一直把此事当成此生唯一的目标，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刻苦努力地读书，而因为优异的成绩深得老师的喜爱。

    陈径舟把糕点拿过去，对他的母亲说，“娘，这是我的朋友招待我请我吃的点心。她人非常好，要我把这些点心拿回来孝敬你。”

    陈母高兴地问，“真的？你真有这么好的朋友？”

    “嗯，她十分欣赏我写的文章。”

    “娘，你休息一会，吃块点心吧。”

    陈母听儿子的话，把一块点心当刚出生的小鸡仔一样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呵护在手心里，仔细看了一会。

    她低头咬了一小口，“好吃，这点心真好吃。”

    见母亲吃得开心，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笑容，陈径舟咽了咽口水，“娘，我在朋友那里已经吃过了。这里面有好几块，你每天可以吃上一块。”

    “娘，你休息一会，我帮你织一会布，”

    母亲高兴的脸当即拉下来，“你好好读书就是了，织布的事轮不到你来做，家里的活也不需要你来做！”

    “你虽然从你师父那里学成了，可是现在一日也不能放松，你明年开始要参加考试了。”

    陈径舟急急地说，“师父说，我一定能中。而且我也没有浪费时间，每天都在认真读书，把书本背的滚瓜烂熟，师父给了我一本《状元册》里面有历年的题目，他叫我研究这些，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么死读书了。”

    陈径舟犹豫了，半会道，“娘，我朋友说她哪里有一份教书的差事，问我有没有时间，一天只需要半个时辰。我想去，我保证除了教书，剩下的时间都来读书学习。”

    “教书？”听到这是一个正经的差事，陈母没有太大异议，“你确定不会影响你读书吗？”

    “我还是怕影响你读书。”

    “不会的，娘。师父说知识就像是吃饭，学习了，它就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接下来就是复习，把自己不会的地方弄懂，已经不需要之前那么拼命了。”

    陈母道，“但是，你还是不能放松……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能你放松的时候，别人就超过你了。”

    “母亲，我知道的。”

    ……

    第二天陈径舟来了，告诉林芊芊他愿意教来书。

    林芊芊高兴不已，她在后院找了一间废弃的柴房，和几个人打扫干净，又摆上了桌椅，识字班就这样成了。

    她再次给那些女子们说了读书识字的重要性，以及文盲的危害，告诉她们可以来识字班免费听课。

    第一天，教室里除了叶芙蓉来了两位同学，她们三个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而有四五人站在门外看，林芊芊请她们进来，她们拘谨地不愿意进去。

    林芊芊无奈地笑，“站在门外不冷吗？里面有那么多的位置。你站在外面听，还不是和里面的人一样在听吗？有什么区别呢？”

    “勇敢一点，没有人会因为你们想读书想认字，就贬低你们。”

    女孩子们你推我推你不好意思地进来了。

    林芊芊给她们再次讲了一遍课堂纪律，以及尊重老师。

    第二天，有一名休假的杂役来了，他大大方方地给林芊芊行了一礼，便快活地进去听讲。

    站在门口的姑娘更多了，她们一面好奇这个识字班，一面好奇新来的老师，又好奇读书是怎么读的。

    课间，那杂役兴奋地林芊芊说自己学了两个字，“林姑娘，能不能让我弟弟来听课啊，家里穷，供不起他读书，你这里免费，能不能让他也识几个字。”

    “当然可以，我欢迎一切想要学习，有上进心的人，捣乱的我绝对会把他赶走。”

    “太好了，谢谢你。”杂役给林芊芊磕了一个头。

    林芊芊预期是有三分之二的人会来听课，教室里会满满当当，甚至站着人，但是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来，总共有十二个女子。

    她也不强求了，学会学不会有时候还得看缘分。

    ……

    昨天郑老爷说要来赎林芊芊。

    今天他没有来。

    她却等来了他的儿子。

    “就是你魅惑我的父亲，要我爹拿出五千两来替你赎身？”

    面前的青年脸色铁青，一双发怒的眼睛紧紧盯着林芊芊，恨不得冲上去咬断她的喉咙，“你知不知道，因为此事我母亲气得病了，都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