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首歌表演完毕,皇帝第一个在人群里站起来,他带头鼓掌,“唱得好!”
“愿山河无恙!烟火寻常……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其他百姓们,也跟着鼓掌,掌声如同大海上波涛一般排山倒海而来。
很多人的文化水平不高,识字也识了一些,这种简单直白的歌词对他们来说刚好听懂。他们这些识字不多的人,也体会到了音乐的美妙。
欣赏音乐,不再是文人雅士贵族阶级的专属。歌词也不是只有他们能听懂的那种富有深意的遣词造句。
他们作出的诗词,往往是用来演唱的。
还要配上舞蹈音乐,如李白喝醉了就舞剑吟诗。作诗是为了表演,抒发情感。《诗经》是一本歌词,丢失了曲谱,后人不知道怎么唱了,便成了吟诵。
而诗吟起来,加上个人感情和变调,和演唱一样。
诗句,注重意境,常常用大量的修辞手法,注重押韵,引经据典。反而铸成了欣赏音乐的壁垒,把读不起书的底层人彻底隔开。现代人也是,上了学,一首首古诗学过去,才知道其中意思。
而只有简单的,符合大众,才会迅速传播,也会一代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例如最简单的山歌,民歌。
“我有一个朋友~”
“三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消瘦~”
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烟嗓里都是故事。
当看到台上是一个小姑娘时,台下所有人都惊住了。
“她……竟然能唱出这么有力量的声音?”
“这沙哑的粗嗓子,竟然是一个小姑娘发出来的声音。”
那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声音却和成年人一样有着沙哑的颗粒感,唱出来的歌不是优美动听类型的,而是厚积薄发的力量感。
所有人对女子的声音都认为是纤细优美的,这样粗重中性的声音还是第一次听到,一开腔就令人惊艳,她的声音太抓人耳朵了。
她唱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朋友之间的友谊,讲的是自己一位朋友。
皇上把林芊芊叫了过来,“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怎么唱这种类型的歌,从来没有听过?”
林芊芊解释道,“她叫张婉清,这首歌是民谣。民谣主要是诠释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和思想情感。不太注重技巧,讲究音色自然亲切,情感自然流露。”
“婉清性格内向,喜欢通过唱歌表达内心。她的声线是天生的,在我看来这是天赋。”
皇帝再次抬起头,看向上方那个模样腼腆的小女孩,道:“她身体里竟然能爆发出这样有力量的声音,有着男人一样浑厚的嗓音。”
林芊芊微笑点头,“是。”
“别看她个头小小的,声音非常有穿透性。”
当初听到婉清的声音,林芊芊立马想到了田震,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声线。她想,这样粗厚的声音,能打破人们对女子软弱无能的刻板印象。
便开始教她一些有爆发力的民谣,而她很有天赋。她很羡慕这种粗嗓子,厚嗓子,她的嗓音太细了。婉清这种嗓音能爆发,像洪水一样猛烈汹涌地去抒发人的情怀。
如果说粗嗓子是奔腾的大江大河,那细嗓子就是曲折蜿蜒的溪流。前者的声音像号角一样具有极大的号召力,影响力。听着就特别舒爽,痛快,豪迈。这是细嗓子声嘶力竭也表现不出来的。
皇帝感觉到十分新鲜。
头一次听女子这么粗重的声音。小姑娘心无杂念,情绪饱满,唱得歌朴实无华,动人。
他的注意力全在歌声和歌词上面,以及其中表达的故事上面。
并不是以往在宫里,从妃子那里听到情歌,想的是调情。
孩子纯粹干净的声音,似把他的灵魂也洗涤了。
儿童节表演了八首歌曲。掺杂着诗歌朗诵,以及小朋友唱歌跳舞,做最简单的动作蹦蹦跳跳。
皇帝被震撼了。
他第一次看孩子们表演节目,屁股没想挪动一下。
活了四十多岁,他的感受从未像今天这般丰富。
这也是精神上的愉悦,不过这种愉悦是催人向上,激发人内心美好感情的。
他的心第一次变得如此柔软,像棉花一样。
节目结束后,孩子们收到了儿童节的礼物。一人得到了一条红领巾,一支毛笔一根墨条,还有一个写毛笔字的大本子(本子是林芊芊叫人拿大张纸裁的,做成了类似于现代作业本一样的东西,本子很大,专门用来写毛笔字)
孩子们拿到礼物高兴得又蹦又跳,同林芊芊叫着林老师再见,甜甜打完招呼和自己的父母回去了。
“你为什么要让这群孩子表演这些?不单纯是给别人看吧,也是想给我看吧。”皇帝对林芊芊说。
人群散了之后,门前变得空荡荡,两个人站在门前的灯笼下说话,昏黄的灯光照耀着两个人,影子一直拉到了街边。
林芊芊轻轻点头,她说起了自己在路上见到父母虐待孩子的景象。
“明明孩子是家庭的未来,国家的未来,民族的未来,却没有得到一点点爱护。”
“女童一样也是国家的未来,承担孕育后代的重任,却被随意卖到青楼,卖给别人。嫁人了,丈夫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和一只猫没有区别……”
皇帝黑目蒙上了一层冷意,表情严肃起来,“你是在表达不满?”
“我是在阐述事实,这也的确是事实。”林芊芊用平稳的语气说,她还特地强调事实。
“您是天子,处在最高的位置上。自然看不到底层百姓的苦难,这怎么能怪您?”
“这一路走来,想必您也多多少少看到一些民间疾苦吧。”
“或许您觉得这是正常的,但我觉得这不太对,”
“律法不仅要惩罚作恶的坏人,更要去保护弱者……”
林芊芊对皇帝说,她并不认为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他就要把自己砍头。她没做违法,触犯他的事,只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
“你一个女子,竟然和我讨论律法?你哪里来的资格讨论政治!哪里来的勇气!”
林芊芊对上皇帝的眼睛,“政治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这个国家管的是百姓,我们女子也是您的百姓。关心,讨论和自己有关的事,我觉得这很正常。”
“难道,对您来说,我们女子不是您的百姓吗?”林芊芊突然有点生气。
从他的口气中,女子似乎不是合法公民,是公民的奴隶,没有资格讨论政治,也没有资格讨论法律。
林芊芊继续道,“就单说律法里的婚姻法,关于婚姻里夫妻双方打架的判刑。就与我们女子息息相关。”
皇帝定定看了林芊芊一会,“你是第一个和我讨论政治,律法的女子。”
她说的对,女子也是他的百姓。不过,在他眼里男人有谈论政治的权利,女人没有。
她们只要服从命令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