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地有训练家。
当年它战斗后受了伤,训练家为了它得到乔伊的治疗,就此来到了华蓝市。
“幸好有乔伊小姐,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它伤好后,少年揽它入怀喜极而泣。
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从深灰市来华蓝市的路上,有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妄图抢夺抓走自己。
虽然最后打跑了坏人,但它最后也伤痕累累。
林深路远,刺目的阳光从山际外照过来,穿过丛丛林立的高枝,少年的表情模糊在翩跹的白斑下。
他抱着自己跑啊跑。
惊慌且空白地一路向前,不管不顾,连鞋都跑掉了半只,发疯似的带着它撞在柜台上,冲到乔伊小姐面前。
它很想安慰训练家,想说自己不要紧。
可是眼皮却像被什么东西粘住,沉重得将它拖入无尽的黑暗中,连同耳畔训练家那急促的喘气声都在逐渐远去。
胡地伤好后,训练家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带着自己来到了警署报案。
面对君莎小姐,训练家不带重复用整整一个多小时,义愤填膺地痛斥了那群恶人是多么无耻、可恶、凶残且恶毒。
期间君莎数次欲言又止。
但奈何实在是找不到插话的时机,只能硬生生地听完这位报案人的描述,最后还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将恶人绳之以法。
离开警署后,训练家还在感慨。
这个城市缺了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离开乔伊与君莎小姐的努力。
前者让伤者得以愈,后者让冤情有处申。
在精灵中心休息的时候,大厅的显示屏播放过华蓝市的介绍短片。
心头大石落下后,想要休闲娱乐的念头便自然而然地自松懈的心神中浮起,回想起短片内容,被介绍所吸引的训练家打算明天去观赏一下当地最出名的水上表演。
排队的人超级多。
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头攒动中,训练家和它排了两个小时,结果被无奈告知今天票已售罄。
这个表演如此红火,必然是有什么亮眼之处。
既然来都来了,那不看过再走也太可惜了些。
于是训练家买下了明天场次的票,做好了一切打算,可怀着十二分憧憬与期待睡去,再醒来时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着胡地一族的精神力强劲,它们可谓是过目不忘且记忆力惊人。
时至今日,它甚至还能记得当时训练家立于明媚春光中那活力满满的笑容。
人类去哪了?
在发觉这个世界似乎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化后,它徘徊过街头巷陌、寻找过草原冰川,惊慌且彷徨地左顾右盼,仔细地掠过天地的每一寸角落。
其实它应该明白的。
这个世界、万物生灵的性命,最后都不过化作了同一抔黄土中的沙。
可凭什么是这样?
又凭什么偏偏是自己的训练家?
脚下的路那么长,长到仿佛没有尽头,它如一抹游荡于世的幽灵,孤寂地回到了华蓝市。
这里是起点,也该是终点。
彼时华蓝市混乱不堪,失去人类管控后的城市彻底沦为了宝可梦狂欢的地盘。
看着在失去训练家后陷入一片恐慌的城市,曾经的一句无心之言,在此情此景生根发芽,逐渐填满那颗空荡荡的内心。
——训练家说过,精灵中心与警署很重要。
所以,守护这个地方,是不是也算守护训练家曾感念过的那片美好?
它觉得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于是它找上风速狗,让卡蒂狗出面去对付那些流浪宝可梦,又联系上幸福蛋,让吉利蛋去治疗拉拢一些受伤的落单宝可梦。
这些宝可梦的实力并不弱,它们缺的只是一个能统筹兼顾的司令官。
胡地将自己隐在幕后。
在它的指挥下,华蓝市以精灵中心和警署为核心,逐渐向外扩张壮大。
随着情况逐渐稳定,秩序运转时,这片区域形如铁桶,流浪宝可梦也无法撼动这里一丝一毫。
于是它们只能狼狈地被逐出核心区,被迫吐出以前占有的资源,将自己的领地往外迁移。
胡地完全有能力将这群宝可梦完全逐出华蓝市,让这座城市重新恢复到以往的繁华安宁。
但幸福蛋与风速狗都不赞同赶尽杀绝。
曾经被乔伊与君莎培育过的宝可梦,对敌人既有狠厉雷霆的打击又有慈悲宽和的包容。
恍惚中,它似乎从中窥见到了以往训练家的身影。
如果那个少年也在这里,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说不出口无法形容的惆怅,让它的心软下了一角,最后默许了幸福蛋与风速狗网开一面的行为。
历经了几年的混乱,此地好不容易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期。
但人类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幸福蛋与风速狗身上被规训过的痕迹烙印一般,深深刻入它们骨血,以至于它们似乎忘了一点——
不是所有宝可梦都愿意遵守人类的那一套。
从为了能多吃一颗树果而抢夺弱小的小矛盾,再到个别实力强大的宝可梦彼此谁也不服谁最后演化成地位之争,甚至隐隐有不服风速狗统率的苗头。
而这个过程只有短短半年。
胡地想。
太过安逸,让这群宝可梦无处使的精力都发泄在自己人身上了。
为了长治久安,看来得给它们找点事做。
感谢当时幸福蛋与风速狗的心软,让它有了操作的空间。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和平许久的核心区就像暮气沉沉的沙丁鱼群,被不知谁投放而来的鲶鱼搅动得天翻地覆。
外围的流浪宝可梦突破了卡蒂狗们的封锁,冲进来,将食物偷盗得一干二净。
被风速狗保护得太好,这些宝可梦完全不是外围那些经历过残酷厮杀、身经百战后存活下来的流浪宝可梦对手。
万幸的是,危难之际,有几只哈约克挺身而出,将这些可恶的强盗驱赶出去。
一次是意外。
两次或许是偶然。
到了第三次,风速狗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对敌方案,似乎已经不再适用于外围那些越来越诡计多端的宝可梦。
卡蒂狗们疲惫不堪,过少的数量让它们越来越疲于应对。
于是胡地在这时候便适时提出扩招的建议。
有了一定声望积累的哈约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警署,担任起了核心区的治安巡逻任务。
风速狗压力大减,并没有想太多。
可直到哈约克进化成长毛狗后向它发起了挑战后,风速狗才意识到,对方早已在长年累月中有了制衡自己的实力。
宝可梦向来实力为尊。
它们从不掩饰自己对地位的野心与渴望,能者居之,想要什么就坦坦荡荡地通过比拼去获取。
于是便有了第一次长毛狗对风速狗发起的挑战。
这场挑战的结果不出意外,风速狗碾压式获胜。
不过长毛狗虽然没赢,但胡地的目的也达到了,有了长毛狗的牵制后,风速狗终于意识到要做些什么来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威望。
于是它不再把全部目光都放在外围宝可梦上,而是更多地关注起了内部。
自从参与了核心区的日常巡逻后,风速狗狠狠地把一些不安分的宝可梦收拾了一番,将内部重新整治一次。
稳固地位的同时,又提升了自己的威望。
胡地暗暗摇头。
这傻狗还没意识到吗,它自己把所有事都大包大揽并不是在帮核心区的宝可梦,而是在拖后腿。
后面发生的事情大致都与它预料的不差。
经过一轮休养生息后外围宝可梦反攻回来,而风速狗这边因为助力不多,所以甚至还有好几次对战落下风。
后来输多了,风速狗终于反应过来,只有自己一族独木难支。
唯有所有宝可梦都强大起来,才能真正让这片区域立于不败之地。
不仅仅是风速狗有所感想。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与袭击中,被其羽翼庇护下的宝可梦也开始紧迫起来,不再过度依赖警署的力量。
内部矛盾转化成外部矛盾,团结一心的核心区开始一致对外,朝着同一目标进发共同抵御外敌。
渐渐的,核心区逐渐演变成现如今的东区。
而不断被削弱的警犬如今依旧冲在对敌的最前线,只是因为后续不再有强如当年风速狗的守护者出现,东区的宝可梦也不再把希望过分寄托在它们身上。
如今东区一片欣欣向荣、温馨和谐,全是彼此共同努力后的成果。
洞察一切的胡地功成身退。
……
“你知道这个世界变化的真相是什么吗?”
聪明如胡地,也有一个困扰许久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每当想起那个人类消失的日子,沉甸甸的苦涩堵塞在胸口沉闷得它近乎想落泪。
向风来有些意外。
并不是意外胡地的提问,而是意外于它笃定的语气与成竹在胸的姿态。
“为什么问我?”
“你不知道?”
这下露出惊讶之色的,换作了胡地。
“可你身上有凤王的气息。”
凤王寻常很难见是没错。
可是当年它在外找寻训练家踪迹时,曾有幸见过一次传说中的宝可梦。
它当时拦下了那只七彩的大鸟。
用一种现在想来后背发凉、但当时不管不顾得好似在发疯的语气质问其人类的下落。
凤王并没有计较它的冒犯。
只是它的眼眸里浮现出如同潮水般巨大的悲怆,哀伤得近乎要落下眼泪。
它说——
往前看吧,过去已经是过去,未来还在未来。
胡地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
那一刻,它甚至痛恨于自己的智力,若是糊涂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当年的惊鸿一瞥,给胡地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哪怕现在女孩身上属于凤王特有的气息淡得微乎其微,但它依旧认了出来。
时隔多年重新冒出的人类。
传说中的宝可梦。
二者稍稍结合一下,便能得出或有关联的猜测。
传言凤王有令死者复生的能力,当年它将其拦下,也怀抱着这样的小心思。
只是,上面的猜测确实没有实证。
但无妨,它刚从此人身上学到了一招,遇到不确定的事情诈一诈或有意外惊喜。
[我没听错吧?胡地刚刚说了什么,凤王?]
[不是说凤王是传说中的宝可梦吗,跟四岛神同级别的存在诶!]
[再看看再看看,刺激起来了!]
[难不成主播还有隐藏身份?!比如说宝可梦变成的人之类的?]
[宝可梦人间体是吧?]
[说不定还有一根能变身的神光棒也说不定……]
“我不认识凤王。”
向风来的表情很坦荡。
“我只是侥幸拥有了一根它的羽毛。”
当初世界意识塞给她的那堆东西里就有着这么一根凤王羽毛。
向风来初入宝可梦世界时身边只有皮卡丘,以防万一遇到些什么凶残的宝可梦,她便把羽毛取出,靠着一丝微弱的神兽气息震慑四方。
那时候第三分队遇到的大针蜂群能那么好讲话,也有这层关系在。
只是后来她再没有把这根羽毛拿出来过,收在系统空间里,没想到胡地这都能察觉出来。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凤王而复生的人类?”
空气扭曲了一瞬,庞大的精神力量骤然炸开,无孔不入地侵入每一寸空间,压抑得人胸闷气短几乎要喘不过气。
胡地面无表情,从声音上听感觉是愤怒的。
看上去它恼羞成怒随时准备要动手了。
向风来用眼神制止了周正的动作。
讲真的,虽然胡地演得很逼真,但是这看似声势浩大的动作下,连精灵中心一块玻璃都没破碎一下营造点心理压力。
这纵然有胡地对力量的把控已经精准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层次,但也侧面说明了对方投鼠忌器,至少在这个地方它是绝对不会任由有人胡来。
包括它自己。
于是屏幕前的观众们都可以看见,女孩面不改色地开口,轻缓的口吻仿佛掩去了某种叹息。
“过去已经是过去,未来还在未来,世界即将迎来新生。”
清丽的嗓音与记忆中某种亘古的啼鸣两相重合。
她……
竟与凤王说了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