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这边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各种目光逡巡着这一条小小街道上的每一个人。
有试探,有打量,有忌惮,有嘲讽。
夜幕降临之时,目光的主人们被身后的黄雀或者可以说是猎人们吃掉。
几天之后,这条小街,便成了同城权势之人们的禁忌。
这一切苏杭有感觉,但感触并不深。
近期深居简出的他,被梦魇侵袭着梦境,心绪难宁。
刘葭翻脸不认人,温暖都不送了。
苏杭明白,少女所受到的心理创伤并不比他少多少,可以理解,但不多。
刘建军停职在家,为女儿带来了不少欢乐。
向歌的回归,让本就和睦的一家人,更加温馨起来。
刘建军笑道,“工作怕是保不住了,到时媳妇愿意养我吗?”
向歌发了白眼,打了凑在眼前女儿的屁股,“那得看你最近的表现了。”
表现不表现的外人也不清楚。
反正苏杭瞧着走路带风的向歌精神焕发的飞起。
“婶子,上班去?”
向歌笑道,“是啊,你今天没出去玩?”
“想来着,我妈不让啊。”
“该收收心了,离开学没多久了吧?”
大人们无非还是那一套,学业为重,不要贪玩。
苏杭去不远处新开的报亭站了一会,拿起报纸随意的翻看起来。
“丰立民同志因身体原因...”
当然不是讣告。
老小子估计比谁都健康。
尘埃该是落定了。
果不其然,很久没回院子的黄宗远今天回来了。
“我要走了。”
苏杭叹了口气,“不多待一阵子?我带您转转。”
“如今的同城没什么好看的,三五年之后,我再来。”
“好。”
黄宗远拍了拍苏杭的肩膀,笑道,“经历了不少事,也该长大了。”
“您也从没把我当小孩啊。”
黄宗远点点头,坐在茶桌前。
苏杭找布子擦了擦桌上的灰,接了水,开始煮茶。
“今晚就在家里,我弄一桌,孝敬孝敬您。”
“好。”
“整点白的?”
“好。”
“南方湿气重,我认识个老道士,教给我个方子,你用用看。”
“好。”
“酒能喝,适量,你这么大老板,也没人敢灌你。”
“好。”
“我看你烟抽的不多,能戒就戒,你瞧,我都戒了。”
“好。”
“那啥,说点啥啊?”
黄宗远笑了起来,“说什么?”
“你这样我真不自在。”
“我在教你。”
“啥?”
“少说话,多做事。”
“...什么玩意。”
“当年说让你学棋,学了吗?”
“......”
有风吹过,铅笔画的棋盘,一只铅笔,一块橡皮。
中年人紧绷的心早就放了下来,脊背有些微微弯了。
少年人串上串下,像只猴子。
远远看去,真像是午后一对共同对付这无聊时光的父子了。
太阳西垂,小院之内人却不少。
最早的住处早被父母买下,两个小院打通了墙壁,合并为一间稍大点的院子。
最里面是老任馅饼一店,店内只有个跟了任玉莲两年的小伙子自己在经营。
靠外面的这三两间房,一间苏杭与苏桥生活起居,一间仓库,一间勉强做苏杭小摊的门面。
刘葭与杜静将不小的圆桌从饭馆那边推过来,在小院中摆好。
苏桥与伍小露搬了几张塑料凳子,叽叽喳喳。
赵晗贴心的帮黄宗远找了个烟灰缸。
叶九正在和刚在路边碰上的未来丈母娘吹着牛逼。
张裕有些紧张的接过黄宗远递过来的烟,手都在抖。
黎青鱼翻了个白眼,悄悄拧了他一下。
苏杭穿着围裙,挥着锅铲,上下翻飞。
05年的夏,似乎马上就要过去。
雨后一中的篮球场上,高瘦少年人的头发有些长,在队友的挡拆之后,又晃翻了眼前的对手,投出了制胜的一球。
落地,球进。
全场山呼海啸起来。
队友们冲向少年,将他举了起来,抛向空中。
少年吱哇乱叫,仿佛青春从未走远。
英雄其实也没什么。
在课堂上睡觉的英雄被老师拽起来给了一脚,轰到了教室后面站着听课。
班上女生的目光随着少年人过去,心中有异样的情绪。
男生们则开始起哄,少年抱了抱拳,又被老师踹了一脚。
课间时,少年揉着眼睛往座位走,被清秀的女同学拦住了去路。
女同学面露羞赧之色,“苏杭,帮我看看这道题...”
少年笑容灿烂,点了点头。
今天是回家的日子。
一中距离家有十几公里,每日奔波,太累了,苏杭索性就住了校。
才刚高一,周末两天还是正常休息的。
每周五,乘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就可以回家。
回家吃顿好的,休息两天,挺美。
当然,如果没有老妈的唠叨,那就更美了。
高中不像初中,你不努力,就真就能被抛的远远的。
何况是同城市最强的一中。
苏杭这种货,泯然众人是必然的。
但总有人是例外。
比如清丽少女,她进校便是重点班,两轮考试之后,又成了一中的传奇。
也比如蓝眼睛的郑鸿洺,进校时与苏杭差距不大,考试之后,直接被换进了重点班。
还比如努力的娇媚少女,隐约有超越苏杭的趋势。
每个人都在进步,只有越来越高的傻小子,步子放慢了下来。
刘建军靠在局里新配的燕京吉普上抽着烟。
本以为仕途无望的他,没想到新市长一到,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官复原职。
有人也对新市长建言,这小子太轴,是真敢对上头下黑手。
新市长笑道,“我就喜欢用这种倔驴,能办事。”
所以同城大变样了。
满城施工的场景,任谁也会震撼。
刘建军丢掉烟时,几个猴崽子便到了。
属苏杭激动,围着大吉普转了一圈,“叔,我开开?”
刘建军翻了个白眼,“新车,老子还没开几圈呢。”
“小气。”
“这次考试怎么样?”
“又废了。”
“你妈怕是饶不了你,尼克呢?”
郑鸿洺点点头,“还行,比刘葭姐姐肯定差远了,但是苏杭哥哥嘛,他废了。”
苏杭怒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郑鸿洺笑了起来,“哥你自己说的嘛。”
刘建军笑道,“一场考试代表不了什么,但场场都废,那就说明废了。刘葭你呢?”
刘葭正和杜静说悄悄话,“爸,需要问我吗?”
刘建军笑的开心,“那爸不问了,上车吧猴崽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