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轮船抵达钱塘的义渡码头。
夏吉祥三人下了船,早有宫家安排好的一辆轿车等在渡轮出口。
宫家司机接上三人,装上行李,坐车直奔西湖而去。
宫家老宅在西湖北郊,汽车沿着岳王庙往保俶塔走,开往北山方向。
北山山丽风景秀美,依山傍水之间,星星点点看到一些楼宇台阁,大约有十几处庄园别墅,都是有钱人修建的豪宅。
汽车司机不用指路,驱车驶入一条乡间土路,很快来到一座竹林掩映的中式院落前。
轿车在门口停住,不说也知道,这里便是宫家的老宅大院了。
夏吉祥坐在前座,他当先开门下车,站在坡上,环顾了一下院落情形;
宫家老宅是三进三出格局,前院是一处极平整的广场,庭院墙边耸立着一排拴马桩,两厢还建有马厩和库房。
看来宫家当年以商贸起家,生意很是兴隆。
前院主屋是一栋双层老楼,由砖石垒成,青瓦飞檐,雕梁画栋,墙体布满了苔藓,显得很是沧桑。
老宅中庭分左右建有两座排楼,都是三层砖木结构,楼体的颜色乌沉发黑,修建时间也都年头不短。
后院有花园水池,假山凉亭,竹林附近建了几栋平房,想必是宫氏家眷休闲玩乐的场所。
夏吉祥不由感慨了一句:“唉,有钱人真是好生活。”
这时宫远舟与栾洛灵也下了车,将随身行李也拿了下来,他俩随身带了两个大提箱,沉甸甸的装了很多东西。
路上夏吉祥想帮忙提箱子,都被栾洛灵婉言拒绝,她宁肯自己拖着行李上车,也不让夏吉祥伸手帮忙。
夏吉祥于是不再伸手,他估计那箱子里面,八成是长波电台及其通讯设备。
看破不说破,他乐得装糊涂,一路上他持有沪市警卫厅证件,可以公然配枪,倒也没受到伪军盘查。
否则,这对蹩脚的情报员,不知道暴露了多少次。
“成伯,坤叔,开开门!我是小舟啊!”
宫远舟叩响了前院大门,院里西厢房里疾步走出一个老家人,开启大门后欣然叫了一声:
“阿坤,阿坤!是二少爷与二少奶奶回转来了,快点过来拿行李!”
东厢房应声出来一个中年壮汉,默不作声做了个表示高兴的手势,就上前帮忙拎箱子,原来那是个聋哑人。
老家人则拿出一串铜钥匙,蹒跚着去开主屋门的铜锁。
看来,这两人都是为宫家看守老宅的忠心家仆。
确认周围安全后,夏吉祥放松下来,开始考虑要不要马上跟车返回码头。
对他来说,将两个活宝送到家,这趟护送任务算是结束了。
至于宫远舟夫妇以后如何,那就自求多福吧。
夏吉祥不想招灾惹祸,一刻也不想待在两人身边。
于是夏吉祥谢绝宫远舟夫妇挽留,既不留宿也不想吃饭,立即告辞走人。
这时大概是下午二点钟,离晚班返回沪市的航班,还有五六个小时,夏吉祥不想这么早回码头等船,就吩咐司机往西湖周围转转,顺道看看风景。
宫家司机答应着,很是热情的问:“先森,侬是第一趟逛西湖吧?”
夏吉祥颇有遗憾的回答:“不错,我先随便逛逛,下次再有机会,就带女朋友一起来游西湖,师傅,西湖好玩的地方多么?”
“葛毛多滴很嘞!”
一提西湖,司机来了兴致,改用官话,如数家珍般说道:“先森是北方人吧,要说这西湖名胜,那真是数不胜数;
单是这边的苏堤、白堤、望仙桥、玉带桥、西冷桥,三潭印月,平湖秋月,还有那清波门的柳浪闻莺,钱王祠,西冷桥边的苏小小墓,孤山上的放鹤亭、楼外楼、天外天,
以及那着名的牡丹亭,报恩寺,观音洞,岳王庙,保俶塔···哎呀呀,简直说都说不完。
先森要是有时间,可以在宫家多住几天啊,让二少爷好好陪您逛逛。”
“哦,等下次再说吧。”
夏吉祥随口敷衍了一句,又不禁好奇的问:“师傅,日本人打过来时,没有炸杭州城么?我看西湖附近的宅子都挺完整,感觉没啥事的样子。”
“哎呀,城里怎么没挨炸,那真是炸惨了!”司机心有余悸道:
“那些日子天上像下了火雨!日本人的飞机呜呜泱泱的,不知飞来多少架,铺天盖地把杭州城炸了十几轮,整个城区都炸成一片瓦砾。
城里人死的死,埋得埋,死了不知多少人,可就奇了怪了,唯独西湖好像有仙子保佑一样,竟然安然无恙,周围的名胜古迹也大多完好无损。
要说先森你真有眼福,今天我就开车带你好好逛逛。”
说话间,轿车已经驶出乡间小路,开上了市区公路。
就在这时,前面路口突然驶出一辆日本三轮摩托,横在马路中间,拦住了去路。
“吱嘎!”
宫家司机紧急刹车,正在看风景的夏吉祥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到玻璃车窗上,连忙定睛观望;
就见摩托车上下来两名日本军人,手持短枪站在车前,车上还有一名中年日本军官,双手拄着战刀,端坐在摩托挎斗里。
两名日本军人走到车前,生硬的命令:“下车,统统下车!”
夏吉祥与宫家司机分别开门下车,举手站到了路边。
司机以为日本人要检查证件,刚要掏兜就挨了一枪柄,被打得头破血流,再不敢乱动了。
这时挎斗里那位中年军官抬了抬手,大声招呼道:“啊,吉良君,好久不见了!”
夏吉祥仔细一看,这名中年军官穿屎黄色陆军服,佩带大尉肩章,官职并不高,气派却不小,手里拄着一把古旧的武士刀,嘴角挂着骄横的笑容。
这个日本人,化成灰夏吉祥也能认出来,正是恶魔教官,武藤正胜。
“啊,武藤长官!原来是教官阁下,真是好久不见啊!”
下一秒,夏吉祥脸上露出惊喜模样,冲着武藤正胜深鞠一躬,大声说:
“教官阁下上次的特训,学生真是深感荣幸,不胜感激!
可是,您怎么会到这里呢?难道是特意在此等卑职过来吗?”
“啊,你说对了,吉良君。”
武藤正胜从车上下来,走到夏吉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解释说:
“我们特工队在这里征用了一栋民房,建了个监听站,专门监听宫家院堡里的电报收发,抓捕所有与他们联系的人。
所以,我知道你的行踪,知道你把那对傻瓜夫妻送过来了,就特意等在这里,等你回来时,跟你见上一面。”
这个时候,一旁的宫家司机望着夏吉祥与日本军官交谈,显然两人相熟已久,他惊异的睁大眼睛,心里已经认定夏吉祥是个汉奸。
武田正胜漫不经心的扫了司机一眼,对两个部下摆摆手说:
“宫家堡屋不能有车,太容易逃跑了,这辆汽车被征用了,把司机处理掉,不要用枪。”
“嗨!”
一名日军将宫家司机拖到公路边,抽出匕首便抹了司机脖子,鲜血溅射中,一脚将司机尸体踢到路旁地沟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擦擦匕首,走了回来。
好像刚才他杀的,是路边一条野狗。
夏吉祥默默看着司机被杀,眉毛不禁动了动,除此之外,面无表情。
因为在恶魔教官面前,表露任何同情和怜悯,都会遭到严厉教训。
就见武田正胜笑着对夏吉祥说:“这一下清理干净了,你回去以后,也不用担心泄露身份。
反正支那人像苍蝇一样多,怎么也杀不完,宫家大院的人,我迟早都得处理掉。”
“嗨!还是教官阁下考虑周到,非常感谢。”
夏吉祥躬身道谢,心里却在腹诽;特么的,你不在东北当教官,怎么跑来南方搞情报工作,就你这种嗜杀成性的疯子,还能搞出什么成绩?”
武藤正胜对面前这个东北学员,还是比较满意的。
上次在赤木长官面前,夏吉祥给他挣了很大脸面,否则他区区一个陆军尉官,怎么能入赤木副总监的法眼。
虽然武藤正胜剑术造诣很深,算是赤木亲之的前辈。
然而赤木亲之可是从四位华族,相当于贵族爵位中的男爵,地位与陆海军中的中将相当。
也正是那晚夏吉祥的出色表现,作为教官的武田正胜受到赏识,被提拔为特攻队队长,负责清缴苏杭地下党的情报网。
这次他来钱塘的宫家大院,也是为了侦破宫远舟为首的情报站,准备将钱塘地区的地下组织一网打尽。
夏吉祥不了解这些,他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武藤正胜拦住他要干什么。
日本人给他的主要任务是监视宫远航,钱塘地区可不在其工作范围之内。
既然人已送到,赤木亲之交代的事情就算办完了,他应该尽快返回沪市才对。
就听武藤正胜说道:“吉良君,我把你拦下来,是有好事跟你分享的,你慢慢听我跟你说。”
夏吉祥心说,你他玛德,你这杀人狂整天除了杀人,去证你他娘的剑道,还能有什么好事!
心里腹诽,他嘴上却谦卑的回应:
“哈!教官大人如此关照,学生不胜惶恐,愿闻其详。”
武藤正胜果然哈哈一笑,神秘的说道:
“嗯!你是我的得意弟子,这次我要带你去见一个武林名宿,他就住在这附近,我领你登门拜访,让你亲眼见证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