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夏天(1938年),尚海爆发了规模空前的暴动。
整个尚海罢工罢市,交通几近瘫痪,各街区,各条道路水路一直延伸到郊区县镇,到处都是暴动的武装民众。
至此七七事变纪念日,由军统与各抗日团体组织的地下武装,对日本人发动了规模浩大的破袭战。
数以百计的行动队同时行动,四下截杀日本人和汉奸,各处日本驻沪机构、日资工厂企业、日本人的车辆船只,均遭到袭击破坏。
一时间,哪里有日本人,哪里就有袭击破坏,参与战斗的武装人员足有万人之多,整个城市陷入暴乱之中。
首先受到袭击的,是日本开办的纱厂和海军留守处,武装人员潜入工厂,投掷煤油瓶与燃烧弹,纵火焚烧车间和库房,整个厂区燃起滚滚浓烟。
紧接着火车站也受到炸弹袭击,日本人扎堆的北四川路、锡金公所,虹口侨民区爆炸声,枪声响成了一片。
与此同时,租界外滩、仁纪路、外白渡路,海宁路,阿拉伯司脱路等地都打成一锅粥,日本商铺与饭馆,银行都被砸个稀烂,人员死伤无法统计。
在全城暴动的掩护下,军统出动数百名特工,对日军控制的虹桥机场,曹家渡渡口,各航运码头与造船厂突然发起攻击。
军统的破袭有组织有预谋,行动果决,作战勇敢,打得日本人猝不及防,摧毁的目标均是关键机要之处,日军损失非常惨重。
暴动发起的时候,夏吉祥还在华懋饭店。
他与万淑曼缠绵了三天两夜,每天不是逛街购物,就是跳舞吃饭看电影,晚上则是共度良宵,彻夜欢娱。
这种奢靡生活方式对万淑曼来说,就如新婚蜜月一般,让她完全沉浸其中,一心憧憬与夏吉祥的婚后幸福生活。
不过等夏吉祥得到暴动消息,他就态度大变,立即去酒店退掉了房间,然后板着脸说有重要公务,打发万淑曼自行回家。
对他来说,家人安全是第一位的,而万淑曼现在还不算是家人。
不理一脸失落的万淑曼,夏吉祥匆匆走出饭店,先是回了法租界巨籁达路,叮嘱金素贞关门闭店,躲在家里不要出门。
之后他又叫了一辆黄包车,高价雇佣车夫,赶往华德路提篮桥。
这时租界各条马路上汽车拥堵,交通已经瘫痪。
人力黄包车因为形体小巧,反而能在街巷里灵活穿插,赶往目的地。
这一路上很不太平,到处都是暴动民众,他们大多数没有枪械,只是提着刀斧,举着棍棒,攻击任何怀疑是日本人的目标。
夏吉祥也是历经坎坷,数次遭遇拦路抢劫,他只好掏出枪来,鸣枪示警,大喊着我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方才驱散拦路者。
而等他花费双倍时间,一路辗转来到华德路,看到这边治安良好,街面相对平静,心里才松下一口气。
华德路靠近华德路监狱,是租界巡捕房重点布防地区,街上布满英国装甲车与老美的海军陆战队,所以没发生什么骚乱。
夏吉祥先去了拉穆尔的事务所,确认他的财政主管安然无恙,然后又分别探望了吴雅丽和吴一梅两人,对这俩怀孕的女人安抚一番。
最后他来到小张修车厂,找到张良鹏,和他商量加强保安事宜。
这时小张工厂里,已经有近百名员工,其中一半是汽车修理工,另一半是负责造枪的工匠和学徒。
按照夏吉祥的要求,工厂工人有一多半是当地华人,他们与外国工匠同工同酬,工资待遇能够养活家人,所以对张良鹏感激涕零,服从度很高。
护厂队目前有十几个人,队员都是中国人,装备着棍棒与短刀等冷兵器。
大毛五兄弟目前在江湾警察局,他们会使用枪械,算是夏吉祥的心腹手下。
在与张良鹏的交谈中,夏吉祥作出如下安排;
一是再招募三十名精壮青年,将护厂队扩充到三十人,分成三个小队,加强工厂巡逻与保卫工作。
二是将十名老队员升级为保镖,如同五毛兄弟一样,先把他们塞到江湾警队里受训,学会使用枪械。
然后以轮班值守的方式,安排这些保镖守卫拉穆尔的事务所,还有他两处金屋藏娇的私宅。
三是加紧制造左轮手枪,当月至少生产二十支,贮备起来应付不时之需。
要说当时的条件下,相对勃朗宁、柯尔特等制式手枪,低膛压的左轮手枪制造工艺更简单,故障率也更少。
而且左轮手枪结构简单,射击不卡壳,点三八口径的子弹也容易获得,实乃暗杀行动的不二选择。
张良鹏听了,立即表态说:“夏哥,没说的,你吩咐的事我马上去安排,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肯定不会让你多操心。
两位嫂子的安全,你也尽管放心,我立即安排几个弟兄在家门口守着,不会让她们受半点惊扰。”
说着他附耳在夏吉祥耳边,建议说:“夏哥,如今咱们这车行买卖红火,光是给咱们通风报信,偷车偷东西的弟兄就有百十号人。
要是依我说啊,要不夏哥你也开个山堂得了,反正你给季老爷叔投过帖子,算来也是青帮悟字辈的大辈了。
只要你开门收徒,估计用不上一个月,就得有千八百门徒,到时候在这上海滩,你也算一方大佬了,还有谁敢惹我们?”
夏吉祥听了呵呵一笑,抬手敲了张良鹏脑门一下说:
“你知道个嘚儿啊,什么叫树大招风知道不?咱们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只管低调发展,使劲捞钱,就如蛇游浅滩,没有哪头深水大鳄会来吞吃咱们。
可一旦我开了山堂,不管日本人,维新政·府还是山城老蒋,都要来逼我们选边站队,出人出力为他们拼杀搏命。
就像张啸林,杜月笙那样,你说他们是当汉奸还是当忠臣,当汉奸就得被军统锄灭,当忠臣就得为军统卖命,被日本人诛杀。”
“哎呦,”张良鹏挠了挠头皮,不解的问:
“夏哥,这我就搞不懂了,你现在明面上不是给日本人做事,暗地里净帮着军统锄奸吗?”
“那不一样,这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这叫不违本心,不为大恶,说到底咱不能干出卖祖宗的事。”夏吉祥叹道:
“毕竟生逢乱世,咱们小人物要想生存下去,就要做一颗打不扁锤不烂的铜豌豆,哪头大鳄要是敢来啃咱们,就要崩掉他满嘴牙!”
“明白了,夏哥。”
张良鹏点头说:“那咱们就低调发展,闷声发大财吧。”
“明白了就好,”夏吉祥拍了拍他肩头,笑着说:“小张,你现在不缺钱花了,闲下来不要想着去赌,还是找个中意的姑娘,早点成家吧。”
“嗯,夏哥,我向你学习,正找着呢。”
张良鹏笑道:“一个老婆哪够,我怎么也得找两三个,生十个八个儿子,让他们争老子的家产,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好的不学我,安排的事你抓紧办,我走了!”
夏吉祥笑骂一声,从修车厂出来,他还要赶往虹口津川家。
不管怎么说,津川光子和户松也是他妻女,他委实放心不下,必须赶去守护。
华德路与虹口侨民区的距离相对较近,夏吉祥决定步行前往。
虹口区是暴动民众重点袭击对象,一路走来,街上有很多废弃的推车与黄包车,街道两边的商铺门窗紧闭,地上满是玻璃碎片。
当夏吉祥走到日本侨民区附近时,看到路边的尸体多了起来,看死者的衣着打扮都是中国人,他们大多死于枪击,身上满是弹痕与血迹。
就在他查看尸体的时候,远远传来一声日语:
“喂!站住!你是什么人?”
夏吉祥抬头一望,见百米外的街道上,有一道麻袋筑起的街垒,街垒后面趴着十几名日本侨民,他们手里都端着制式步枪。
当时日侨区有一千多名武装侨民,他们都受过军事化训练,战斗力不逊于警备部队。
夏吉祥清楚他们见了中国人就开枪,绝对不会留活口,忙用日语喊道:
“不要开枪!我是津川家的,我要回家去看望老婆。”
“八嘎!”
不料对面的日本人骂了一声,大声吆喝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给你十秒钟时间,赶紧滚开,否则我就开枪了!”
“好的,我马上就走!”
夏吉祥没有辩解,他连忙答应着,马上转身就走,而且走时他紧贴着街边,这样路灯和电线杆子可以作遮挡物。
多亏这份小心,夏吉祥没走出十几步远,背后就响起枪声,子弹接二连三打在他身前身后,显然就想瞄准打死他。
夏吉祥立即卧倒,在地上曲线运动,匍匐前进。
这时就听掩体后面,响起日本人嘻嘻哈哈的嘲笑声,他们轮番射击,将夏吉祥当成活靶子,作为射击取乐的对象。
夏吉祥拼命爬行,如蜥蜴一样甩头摆臀,如蛇一样忽左忽右,堪堪避过接踵而至的子弹,有几次子弹贴身擦过,险险贯入他的身体。
就这样快速爬行百余米,夏吉祥终于爬到街巷拐角躲了进去。
等他喘息着坐起来,擦着满头汗水,才发现自己西服的手肘与膝盖都磨破了,露出血淋淋的皮肤。
“该死的鬼子!”想到自己差点像狗一样的被射杀,夏吉祥目露凶光,恨恨骂道:“要不是老子手枪够不到你们,哪容你们猖狂!”
这一刻他深深感到屈辱,在日本人眼里,不管中国人身份高低贵贱,都是可杀的贱民。
有仇不报不是夏吉祥的性格,就在他愤恨之时,又听到街道上传来日语的交谈声。
他借着街角斜面一望,发现四个日本侨民,端着步枪,沿着街道追了过来。
原来这些日本侨民开了几十枪,发现居然没打死夏吉祥,所以很不甘心。
他们议论一番,认为夏吉祥一心逃跑,没有还击动作,所以肯定没带武器,于是就追上来,一定要打死他这个不能反击的猎物。
夏吉祥见追兵逼近,便立即起身,踹开街边一间房门,躲进了屋里。
四名日本侨民听见响动,一边开枪,一边追到近前。
夏吉祥脱下外衣,挂在了墙角,而自己捡起一块砖头,躲在房门另一侧。
四名日侨来到门边,先是隔着门窗,向屋里呯呯梆梆放了十几枪,估计他们没带手雷,否则也会扔进来两三个。
夏吉祥平心静气,缩坐在门边,他单手握着手枪,嘴上还衔了另一把手枪。
日侨见屋里全无动静,便发了一声喊,两人端枪同时冲进来,他俩一左一右,各自举枪对着一侧,可是还没看到目标,就听前方当啷一响,接着当当当三声枪响。
两人头部接连中弹,他们目光所及只是一块砖头,尸体交错倒地。
夏吉祥紧接着一枪,又击倒一名探头进来的日侨。
剩下一名日侨见势不妙,居然转身就跑。
夏吉祥哪能放过他,他抬手两枪,一枪后心,一枪开瓢,将日侨打得肝脑涂地。
接下来夏吉祥收拾战利品,从四把金钩步枪里,挑选了一把状态最好的,然后又搜集了约五十发步枪子弹,就离开巷子,潜行到街道边。
通过观望,他发现街垒里还有五名日本侨民,另有两名侨民,已经离开街垒,向夏吉祥方向走来,看来想接应那四个同伴。
夏吉祥当机立断,来了个跪姿射击,在一百多米距离上,当的一枪,先干掉一名侨民。
另外一人吓得转身就往回跑,夏吉祥瞄得稳稳的,一枪命中其后背,将他击倒在地。
然后他换了一个位置,耐心等着街垒里的日侨出来救援同伴。
‘达斯该带~~~’
未断气的日本人在哀声呼救,但是街垒里日侨没有敢出来的,他们只是不停的放枪,给自己壮胆。
夏吉祥等了一会不见动静,便猫着腰在巷子里穿行,迂回接近街垒。
过了十几分钟,当夏吉祥爬上一栋民房房顶,距离民房百米之内时,日侨也开始探头探脑,开始大声吆喝起同伴姓名。
夏吉祥微微冷笑,毕竟对手不是职业士兵,他们可以任意屠戮中国百姓,但对上他这样的职业杀手,简直就是白给。
于是他两腿岔开成八字形,稳稳趴在房顶上,瞄准一个绑着白布条的日本人脑袋,砰的一枪,将它打成烂西瓜。
紧接着又瞄准一个鬼子,砰的一下,送他见了天照大婶。
然后他一连几个翻滚,离开刚才的射击位置,匍匐到另一处阴影里,依旧架枪瞄准。
街垒里剩下的三个日侨哇哇大叫,缩在工事里不敢露头。
然而夏吉祥有高度优势,照样可以看到他们,所以不紧不慢的拉栓上膛,一枪接着一枪,很快将两个活鬼子变成死鬼。
最后一个日侨精神崩溃了,他扔下步枪,不断的跪拜祈求,妄想夏吉祥能饶他一命。
然而一声枪响,子弹依旧贯穿他的胸腹,毫不留情。
干掉这些日侨后,夏吉祥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发现街垒确实没人后,才慢慢从屋顶下来,来到街垒边上。
为了避免被日本人射杀,他将自己的装束改变了一下,也在脑门上缠上一条画着红膏药的白布条,衣服款式改换成日式,外表与日本侨民一致。
街道上的街垒不止一处,各处房檐上还有很多散兵射手,不这样装扮,他进不了侨民区。
半小时后,他穿过一道道封锁线,回到津川家所在街道。
日侨区的内部街道很是平静,家家户户只有妇孺在家,男性侨民全体出动,配发枪支参与了军事行动。
夏吉祥的到来让津川豚子很是惊喜,她抱着女儿户松招呼说:
“回来啦,吉良哥!你也参加战斗了,去杀那些暴乱分子了吗?”
“杀你姥姥!”
夏吉祥勃然大怒,爆了一句粗口,觉得尤不解恨,喝问道:
“小孩子滚开,你姐呢,老子这就去收拾她!”
津川光子应声打开卧室房门,向他鞠躬道:“夫君,欢迎回来,您辛苦了。”
夏吉祥一身泥泞,手上满是血污,他恨恨走进卧室,一把将光子推倒,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粗鲁得像头野兽,全然不顾门外还有小朋友。
光子躺在榻榻米上,没有反抗,静静承受男人的满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