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生就是军统本部行动组组长,号称天字第一号杀手,夏吉祥前不久在法租界四成里搜捕过他,结果扑了个空。
夏吉祥面沉似水,目光在攒动的人群中迅速扫视一圈。
他的双眼如同高速动态捕捉镜头,将眼前所有人物动态过滤一遍,稍有异常的瞬间定格闪回,确认没危险再掠过。
排查后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物,夏吉祥这才答道:
“我认得哈特,可不认得你,你为何要来见我?”
陈秋生与夏吉祥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说:“我只有亲眼看过你,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应该感谢哈特,
他说过···你是他的朋友,也曾合作过,你不是二五仔。”
两人目光隔着人群·交汇,如同寒芒一闪。
这么近的距离,双方都有把握击中对方,但是谁都没动手。
夏吉祥语声淡漠:“是么,幸亏你认识哈特,人不犯人我不犯人,现在你见到我了,可以走了,快走吧。”
码头周围布满军警,夏吉祥如果开枪射击,陈秋生肯定走不了。
陈秋生一点也不紧张,这时人群涌动,检票口开始检票,他站在原地问道:“和元兄,你还回尚海么?”
夏吉祥抱拳拱了一拱手,没有回答。
陈秋生见状也不再问,他挥了下手,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
汽笛声刺破夜空,带着沉闷的回响,在码头上空徘徊。
庞大的游轮灯火通明,如同一座移动城堡,烟囱喷出滚滚浓烟,缓缓驶离了汇山码头。
夜幕如布,远方大陆乌沉沉的,无边无垠,一片昏黑。
唯有租界方向灯火辉煌,在氤氲的烟气中,如同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
夏吉祥站在舱外甲板上,吹着冰冷的海风,脑海中却在思忖,陈秋生为何会出现在汇山码头。
他这次去日本可以说非常仓促,临时起意借调了一辆军车,风风火火就把全家拉到汇山码头,甚至不知当天有没有去往日本的航班。
而陈秋生作为军统王牌特工,本部特遣小组指挥官,不可能为见自己一面,专程来汇山码头一趟。
所以可以断定,陈秋生另有高价值的袭击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乘坐的远洋游轮。
军统行动队员都受过特种作战训练,善于组装定时炸弹,实施爆破行动。
而这艘日本船上除了归国侨民,还装载了很多战略物资,以及上百名陆海军官兵。
一念及此,夏吉祥不由紧张起来,这时津川光子给他拿来大衣御寒,招呼他进舱休息。
“你和孩子们先睡,我去甲板上散散步。”
夏吉祥穿上大衣,打发走津川光子,径直去了驾驶舱,找到正在值守的日本大副,刚要说出自己的疑虑。
就见一个商人打扮的日本人跑进来,亮出特工证件,气喘吁吁的叫道:
“大副阁下!鄙人是外事课警部补石原靖二,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有抗日分子冒充潮鲜劳工,潜到船上要大搞爆破行动。”
大副听了非常震惊:“这还了得!我马上报告古桥船长!”
接着大副又问夏吉祥:“请问你有何贵干?”
夏吉祥连忙亮明身份:“在下是外务省特务机关干部,上船后也是觉得有些不对,所以特来示警,请求全船戒严,搜查爆炸物。”
“哈!我马上报告船长。”
大副应诺一声,赶忙跑到船长室汇报。
大副走后,来报案的特务石原靖二见夏吉祥个子很高,就上前盘问:
“喂,你个子那么高还不会弯腰,不会是支那人吧,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看看!”
夏吉祥只好掏出特工证,递了过去:
“石原君果然慧眼如炬,这是在下的证件,还请多多关照!”
石上靖二只是扫了一眼,确定夏吉祥是中国人,态度立即变得更为傲慢:
“嘿,果然不出所料,你们支那人日语说得再好,也是一副蠢样子!
既然你是外务省的支那特工,接下来的搜查行动,就得听从我指挥。”
“理当如此,”夏吉祥当即表示服从:“在下定当服从石原君安排。”
这时脚步声响动,日籍船长与大副匆匆赶了过来,船长边走边大声问:
“二位久等了!船上居然有鬼畜奸细潜入,需要我下达何种命令?”
石原靖二立即叫道:“那还犹豫什么,船长阁下,请立即下令全船戒严,然后命令军人们拿起武器,配合搜查每一处舱室,
一定要将所有非国民船工集中起来,进行隔离审查!”
因为性命攸关,夏吉祥听了马上表态:“我有不同意见,石原君!我们应该马上排查各处仓库,船舱各个角落,及早发现爆炸物,拆除其定时装置!
而不是将宝贵时间,浪费在抓捕嫌疑人身上。
如果因为抓奸细耽搁了时间,我们最后就算抓到人,也难逃船毁人亡的厄运!”
“八嘎!”石原靖二大叫:“必须先把船上的支那军夫隔离起来,若是他们见机不妙,必定提前引爆炸弹,我们才会措手不及!
所以船长阁下,我们必须动员军人,先去抓捕支那人,把奸细控制起来,再去查找爆炸物不迟!”
“这个么···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到底该听谁的?”
面对两种意见,船长与大副犹豫不决,一时拿不定主意。
夏吉祥看了着急,急忙给出第三个建议:
“我看这样吧,船长阁下,你先动员船上的军人集·合列队,然后把人分成两队,一队由在下负责,一队由石原君率领。
石原君那队负责抓捕嫌疑犯,而我带队负责寻找爆炸物,这样我们两队人同时行动,就能节省不少时间,也更有效率,船长阁下您看如何?
这番话逻辑缜密,实施起来更加保险,船长听完当即表态:
“就依吉良君所言,我马上宣布戒严,把人手集结好分给二位,赶紧抓人,排查爆炸物!”
于是大副拉动开关,驾驶室警铃大作,很快响彻全船。
对久经战争洗礼的日本人来说,这就相当于紧急动员令,
船上的武装护卫和军人纷纷拿起武器,自发编成队列,等候上官调遣。
事不宜迟,夏吉祥当即带了一队船员水手,下到船舱底部,逐间搜查货舱,开箱搜寻爆炸物。
石原靖二接管了军事指挥权,上百名武装士兵听从他的号令,对乘客进行身份甄别,并且对全船非日籍船员实行隔离审查。
当时的定时炸弹设计粗糙,计时器特很简陋,
夏吉祥听力过人,他只用了半个小时时间,就在船尾的石炭库(煤炭仓库),找到一组tNt炸药包,合计共达十公斤左右。
紧接着他在锅炉房旁边的备炭室里,又找到一个重约两公斤的炸弹。
夏吉祥小心拆除了炸弹引信,算是解除了险情。
其实他心里清楚,对于大型邮轮来说,这两处炸弹当量远远不够,不足以炸穿轮船底部,造成致命损伤。
可不管怎么说,夏吉祥算是解救了整艘游轮,获得乘客的一致赞誉。
对夏吉祥来说,其实他是自救,救自己也是救家人,船沉了都得完蛋。
一个小时过后,石原靖二结束了人员审查,他通过驾驶室里的喇叭,通告全船,他要公开处置抓到的抗日分子,让大家去前甲板观刑。
“这么容易就抓到抗日分子了?”
夏吉祥将信将疑,他应邀赶到前甲板,就见前桅旁边,赫然绑着五名高丽劳工,一个个哭哭啼啼,瑟瑟发抖:
“冤枉啊!东洋大人,俺什么也没干,只是躲懒睡个懒觉。”
“太君,长官呀,饶了阿拉伐,阿拉是冤枉额呀!”
那种悲苦绝望的情绪,让人一看望去,就清楚他们真是冤枉的,因为他们是真的怂,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
“支那人死不足惜!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
这时就听石原靖二恶狠狠嚎叫:“行刑队预备~~~举枪~~~射击!”
一阵枪声,震耳欲聋。
硝烟散尽,甲板上又多了五条冤魂。
“行刑队,把下一批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