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研三3
作者:西春江   独越秋山最新章节     
    而那一年春天,还有太多当事人并未立刻察觉的浪漫发生。
    短暂的樱花季里,遗憾于没能在吉野看到满开的樱花,绚希和紫约定第二周再去一次。
    正在被新公折磨的两个人这次没有什么多余的体力爬山,便将目的地定在高野川边的小路。
    同时,这一回绚希选择了开车,并认真解释了上回是因为车送去了保养,才坐电车的。
    看得出来,她生怕紫以为她在炫耀。
    紫点点头表示接纳,然后便被绚希邀请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第二次坐绚希的车,紫还是感叹这车要比一般轿车大很多。
    而绚希开车的样子,也真的很像老司机,这个人似乎做什么都让人觉得信心十足,胜券在握。
    到了目的地,停好车,便可以沿着河岸,欣赏满开的樱花。
    正值工作日,人也不是很多。
    两个人不知不觉聊起那些符合时节的食物,比如四月,不少店铺都推出了樱花系列的新品。
    可绚希却惦念着荧光鱿鱼和蛤蜊味增汤的美味,紫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绚希还这样讲究着吃喝。
    明明她吃起天海那幼儿园式的便当时,也是香甜异常的啊。
    当紫把疑问问了出来后,绚希以一脸“我不挑食啊”的表情逗笑了紫。
    她认真解释:“真的!奶奶和妈妈都说要感谢自然的馈赠,所以我们一家的饮食都严格按照季节顺序,只吃应季的食物。所以从小到大也就没有什么偏好,而且什么都觉得好吃。”
    正是这样不偏不倚的饮食习惯,在还没有记忆的幼年时代,便给味觉和大脑留下了什么都可以吃的印象。
    因此,他们家的孩子们,从小便没有挑食的习惯。
    当然长大后,她自己一个人出来生活才发现,原来她还是肉食派。
    然后她笑着为天海正名,“佑里的手艺其实很好的!只是卖相上稍微差一些!你看我们两个被她养的这么好!”
    “律酱很少做饭呢!”紫更好奇了。
    绚希摸摸鼻子,“佑里怕我再把她送进医院,所以禁止我进入厨房……”
    原来绚希也尝试过做饭,一顿饭下来,她煮的蘑菇海鲜汤味道倒是不错。
    但是,她做饭,不仅厨房里一片狼藉,饭后半个小时后,她们两个一同上吐下泻。
    绚希做饭时闻够了味道,吃得少些,天海却遭了殃,那一天差一点就叫了救护车。
    从此以后,绚希被天海严禁进入厨房。
    绚希竟然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紫默默感叹着,不知何时起,她已经觉得这位小后辈无所不能了。
    在樱花树下的林荫道边聊天散步,让神经紧绷的两人都放松了身心。
    可一阵意料之外的太阳雨,让以为肯定是大晴天的两人同时慌了手脚。
    雨势有些大,不好看着前辈精致的妆容被雨水打湿,绚希便脱了冲锋衣挡在两人头顶,还让紫揽着自己的腰靠近一些。
    躲在高大的樱花树下,明明流落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人之地,紫却没有半分不悦,也来不及不悦。
    在一片因急雨吹打而营造出落樱缤纷的天地里,她看到了不曾看到的风景。
    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绚希在生活中竟然也用香水。
    原来上次闻到的淡淡香味并不是沐浴露的味道啊!
    亏她还仔细在杂志上找了找新产品宣传的广告呢!
    绚希用的香水有些好闻,所以才让她印象深刻,清淡而沉静的木质香中带着微微的奶香。
    不知为何,紫觉得这个味道大概就是绚希本人的模样。
    明明不爱化妆,却又是个会耐心找到匹配自己特质的香水,绚希比她在剧团里所展示出来的,更让人觉得有趣。
    和宝塚舞台上隔着厚重演出服装的虚虚倚靠不同,在骤雨中的两人贴得极近。
    少年人笔挺的腰背,隔着薄薄t恤下富有生命力的温热触感,让紫不得不时刻注意到绚希每一寸肌肉的动作,这样的接触让紫也跟着有些沉醉。
    而她的耳边,绚希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借用和歌讲述前人遇到此情此景时的从容和温柔。
    这个年轻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抱怨、不无聊,更有情趣。
    紫暗自感叹,和绚希出游真得很享受。
    这样的情景也让紫有些暗自得意,这就是宝塚男役,人间理想!
    没有比宝塚男役更让人心动的存在了!
    紫突然问,“律酱好像很喜欢和歌呢!最喜欢的和歌是哪一首?”
    “果然还是大伯皇女的那一首吧,'二人行けど 行き过ぎ难き 秋山を いかに君が 独り越ゆらむ'。”
    见紫好像没有听说过,绚希便慢慢解释起来,“《万叶集》中所收录的和歌中,大伯皇女所作的都与她弟弟大津皇子有关,这一首也不例外。”
    “而《日本书纪》中记载,24岁的大津皇子归京后,也就是在这首和歌写下后不久,即被赐死。”
    “他死后,他的妻子山边皇女披发赤足在丈夫的尸体前殉情而死,使得四下泣不成声。”
    “而写下这首和歌的大伯皇女,当时身负皇命,不得离开伊势神宫一步。”
    “所以,明知弟弟返京后凶多吉少,却又无法阻拦,看着弟弟一步步走向宿命的终点。”
    “我想出身皇室的她,在父亲天武天皇故去后,便应该是知道弟弟此行凶多吉少,担心着弟弟。”
    “可不管多么担心,却也只能借险峻的秋山来比喻艰险的命运。”
    “两人作伴都难以翻越的秋山,一个人又要怎么攀登,大伯皇女恐怕也因为她不得不让弟弟一个人回京,自己无法相伴而感到无尽的自责吧!”
    “明明被称作博学多才,能力出众,却因为母亲早死失去强有力的政治支持。所以,父亲去世后不到一个月,便被持统天皇处死。”
    “他决定反叛时,是否也想效仿父亲天武天皇,搏得一线生机呢?还是说,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叛,就被安上了造反的罪名呢?”
    “这些历史的真相太久远,已经不得而知。但现代人的我们仅仅读着这些词句,便能轻易感受到当时此情此景发生时的悲壮。”
    “如果一个人非要被命运作弄的话,能有这样的妻子和姐姐,我想即使先一步去往他界的大津皇子恐怕也觉得不枉此生。”
    紫也被带进了这样伤感的世界,她请绚希背出其他几首后,又加上大津皇子的绝命诗,渐渐红了眼眶,也跟着惋惜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抽离出来,转头凝望着对方好看的容颜,陷入一阵恍惚。
    这样的故事,若是搬上宝塚的舞台,由绚希来饰演大津皇子的话……
    绚希一定可以演绎的很好吧!
    紫忽然有些好奇,外表还如此青春靓丽,性情却如此成熟的绚希的实际年龄,“律酱的出生日期是?”
    绚希微微低头,老实回答:“昭和42年9月11日。”
    也就是1967年9月11日。
    紫有些惊讶,“诶,42年的吗?”
    绚希点头,有些意外紫的反应,“嗯?我看起来不像吗?”
    紫笑眯眯地看着绚希,“你的脸看起来可不像!毕竟如同未成年的小弟弟一样,竟然是42年的呀!我是40年的哟!”
    绚希快速心算后得出结论,“什么呀!就差两岁啊!那我这样'朋子桑朋子桑'的叫朋桑,会不会把朋子桑叫老了呀!”
    这不是绚希大惊小怪,实在是宝塚虽然按照期数论上下级前后辈关系,但实际生活中,关系好的演员之间,同样也喜欢根据年龄互相称呼昵称。
    而这个年龄通常受入学年龄的影响,毕竟初中毕业就考和高中毕业再考音校,差了足足三年。
    就像绚希此时更熟悉的一路,她同样是昭和40年,也就是1965年生人,却又比紫大了两期,比绚希更是大了足足五期。
    可实际年龄差却同样只有两岁多,不到三岁。
    紫微笑着看绚希四舍五入省掉的那8个多月,猜测对方又想搞事情。
    但鉴于此刻心情不错,她便有些纵容,“你想叫什么?”
    绚希试探:“朋子酱?”
    紫斜觑了绚希一眼,看不出喜怒,“哇,你还真敢说,就这么占前辈的便宜吗?”
    绚希嘴甜的一面立刻上线,“就是说和朋子桑站在一起,总觉得朋子桑比我还要小一些,最多同龄。”
    “我一直以为朋子桑是初中毕业就考上了宝塚呢!明明还这么青春靓丽……”
    靠得有些近,被恭维的人难得乱了原则,“嘛!既然你这么说也就没办法了,既然你非要坚持的话,准许你叫我‘朋子酱’啦!”
    说说笑笑的两人后知后觉骤雨已停。
    暖融融的春日又回来了,绚希便收起沾满了雨水的外套,把它搭在小臂上。
    紫这时才发现因为绚希撑起衣物时的动作,她那t恤的两只袖口也都变得湿漉漉的。
    注意到紫的目光,不等她出声,绚希三两下挽起袖口,将潮湿的部分压进衣袖里面。
    紧接着,她牵住紫的手,“你看,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冷!”
    善解人意到这个地步,紫也算小小的吃惊了一把。
    而热乎乎的体温从手心传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被这样的手牵住了。
    明明绚希也是女孩子,但紫在这一刻却恍惚了。
    真的很像被年轻男孩牵住一般,但男孩子的手应该不如绚希的细腻才是。
    这是一个女孩的手,这只手正牵着她的手。
    明知对方是女孩,却又同样小鹿乱撞,略显慌张。
    旋即紫便强制冷静,收回那些快要飘去太平洋的心绪。
    她如操心的姐姐般提醒着:“就算热乎乎的也不行,等你觉得冷的时候,就晚了!”
    绚希虚心受教,“嘛,那我们找一家咖啡坐坐吧!喝点热饮。”
    绚希轻轻抬了下她们牵在一起的手,“比起我,朋子酱的手才是凉凉的呢!是不是穿少了?要是感冒的话怎么办!要我给你暖暖吗?”
    紫终于get到绚希气人的功夫有多厉害,难怪总是被麻乃抱怨。
    她瞪着眼睛警告,“律酱?”
    “好的好的,朋子酱不需要!我知道啦!”绚希假装没有听出来前辈的威胁。
    而紫大概也懂得了这一位的赖皮的手段,她轻轻抱怨着,“你呀!”
    被埋怨的绚希到底还是一直牵着紫的手,而紫也没有抽出来。
    大概也是在舞台上牵得多了,生活中自然也不觉得有多突兀。
    直到走了好一会儿,要进店里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才自然而然得松开。
    工作日的午后,阳光明媚,伴随着随风飞舞的漫天樱雨,和巧克力甜甜圈的滋味,紫在月组的生活也终于渐渐落到实处。
    新公开始的前三天绚希还“紫桑”“紫桑”得叫着,休了个假回来便“朋子桑”“朋子桑”的叫了起来。
    结果时隔一个星期,明明是前辈,但叫着叫着就成了“朋子酱”。
    这一回,天海很有自知之明,没敢再跟进。
    但她乐见紫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这样才不算辜负雪组同伴们的委托。
    而称呼的变化也惹得手把手指导新公的剑和凉风若有所思,她们看向绚希的眼睛里总是多出几分怀念。
    原来曾经也有人如此。
    那个创造了月组辉煌的大地真央,不就是这样一个自由随性的人吗?
    至于娘役们那边,朝凪和儿玉则开起玩笑,说紫这样宠着绚希,当心把人给宠坏了!
    但这两位娘役似乎忘记了,她们对于自己的搭档又是多么的“照顾”。
    毕竟,除了新公外,大剧场公演的剧目演完后,还有秀要表演。
    在歌舞秀里,自入月组后,紫最常合作的搭档便是绚希,她们两人可以说是正在被绑定中的“固定搭档”。
    而绚希还说,下次要是有想去的地方,还要一起去玩耍。
    所以紫说服了自己,偶尔偏心下绚希也没关系。
    到了五月的例行特别音乐汇演时,难得四个组一起“玩耍”的时候。
    绚希顶着劳累,在初日结束后,和玩得好的别的组的的朋友们一起去吃了大阪烧。
    在雪组的轰悠看到绚希这么累,还特意询问了一下,得知她是为了新公时,只能拍拍绚希的肩膀当作安慰。
    其实,新公而已,只是按照本役模仿就行了,不至于让绚希累到这个程度。
    毕竟上一作和紫搭档时,不管是她还是天海,都已经展现出了这样的成熟,可以说能够轻松达到要求。
    难的是剑幸和凉风对她们的要求。
    “不要一味模仿,虽然是新公,但也要演出你们自己的作品。”
    “这部作品可是标注了谁是主演哦!谁就得对它负责。”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要把课补齐呢!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
    两位前辈都这么说了,两个后辈总不能辜负日日来指导她们的前辈,她们也就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不过轰悠又说,“新公的确很辛苦,可若是对和物感兴趣,以后可以在雪演和物的时候多来雪组看看。”
    绚希闻言便来了精神,狠狠给轰悠灌了两杯酒表达感激,惹得轰悠连连让她冷静些!
    但酒还是喝了,喝完了绚希的,天海也举着杯眼巴巴地等着,轰悠还能说什么呢,这两个戏痴啊!
    “还能少了你不成,别喝了,别喝了,明天还有演出呢!”轰悠扛不住这两个人的轮流灌酒,连连求饶。
    然而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主要还是爱华、真琴、鲇还有稔幸这几个冤种同期在起哄,轰悠只得喝了下去。
    自己喝了酒,别人不喝又说不过去。
    71期四个人厮杀在一起之后,天海和绚希乖巧地研究起要不要在大阪烧上加辣粉再吃。
    于是,第二天的演出前,绚希和天海看到揉着额头的71期五人转身就跑,但奈何别人人多势众,两个大个子被限制在了墙角里。
    然而71期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报复,凉风便来捞人了,“知酱,你们在干什么呢?”
    被前辈点了名,轰悠立正站好,“kaname桑好!”
    “我找这两个有点事。”凉风指了指满脸都写了救命的天海和绚希。
    上级生找人,71期几个人能说什么呢!
    让路放人。
    凉风则带着两个小孩走过拐角,“怎么又欺负前辈了?”
    绚希和天海连忙辩解,解释了前因后果后凉风边抓到了重点,“这倒是个好主意!花组的美纪那里,我也去说说。回头你们也去花组学学,看看人家怎么和娘役相处的!”
    领到任务的绚希和天海瞬间沉默。
    那个凉风的同期,真矢前辈吗?
    那么会撩的男役?
    她们两个学得会吗?
    至于71期众人,她们还没来得及报复两个73期生,各自略微嘶哑的声音已经让上级生们关注。
    而除了鲇,其他几人却因祸得福,被赞扬今天的声音很有磁性。
    都被夸了,就更不好意思报复了,其他几人完全放弃了要报仇的想法。
    而独木难支,在绚希求来紫作挡箭牌后,鲇也只好捏了两把绚希的脸,吐槽她太狡猾后作罢。
    而等鲇走后,紫这才戳戳绚希憨笑的脸,“你呀!淘气鬼!”
    “就是说,是前辈们自己要互相灌酒的!”绚希小声嘴硬,生怕被71期那几位听到。
    紫无奈绚希的死鸭子嘴硬,忍不住提醒她隔墙有耳。
    鲇都放过这个小家伙了,这家伙竟然还不肯服软,“再让美树子听到你的狡辩,我可不救你哦!”
    紫都点名提醒了,绚希也就见好就收,“鲇桑刚刚被杜桑提醒了,所以才找我和佑里算账的。”
    “今天躲着点她吧!”与绚希熟识之后,紫就发现她拿这孩子时常流露出的淘气劲儿没办法。
    所以不得不承认,偏心的前辈开始助纣为虐了,凭借她对鲇的了解,自认这位后辈绝不是小气的人。
    于是,紫给出自己的建议,“美树子明天应该就不会再记着你们的调皮捣蛋了,明天再去找她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