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反驳自己,
“林大人?”方孝孺瞬间脸色一沉,“老夫哪里错了?”
“两位殿下正当少年,”
“正是读书识的最好阶段,”
“在这个时候不多读先贤大家的典籍,学得大道,”
“难道要把心思放在,那些市井百姓听听的浅白话本上?”
“那些东西除了消遣,打发时间,还能有个啥?”
方孝孺身为大儒,对话本这种粗浅的东西,
根本看不上眼,
他只是偶尔会扫一眼,
但他自始至终都认为那些东西是上不得台面的,
更何况,
要将这些东西拿给皇孙们看,
那样只会拉低太孙的见识。
林豪撇了撇嘴角,
“什么叫市井百姓听听的话本?”
“本官只知道学识没有贵贱之分,”
“只要话本内容讲得有道理,殿下为何不能听?”
林豪对这些士林中人,
排斥话本的行为很是不齿,
他们只会照着四书五经,死读书,
结果出来一批又一批没用的“废材”,
而往往他们都能步入仕途,
成为无能的庸官,
最终受到伤害的是整个大明和黎民百姓。
“学识自然没有贵贱之分,但是像孔孟的经书典籍可是圣上钦点的圣贤读物,是我朝士人科考入仕的学习用书,”方孝孺的“读书人之种”称号,可不是虚名,是有实在本事的,
他打嘴仗的实力,更是了得,“老夫所记没错的话,”
“林大人好像也是读四书五经,考科举入仕的,”
“好像是洪武二十四年那科的同进士最后一名,”
“林大人这是已然越了龙门,就背弃了我儒家经学啊,”
“这样如何能做得好一个朝廷命官,而且是东宫的署官?!”
方孝孺直接给林豪贴上“经学叛徒”的称号,
还暗讽他考完科举,就不思考学习,
不能胜任东宫署官的职务,
说到底,
他的立场和黄子澄等人一致,
要把林豪排挤走。
而林豪却是脸露不屑,大脑飞速转动,
这方孝孺打嘴炮的功夫的确了得,
今天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跟他掰扯什么经学正道之类的,
肯定是吃亏的,
必须得换一个点,跟他掰扯,
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
“原来方大人对本官的履历这么清楚,”
“都知道本官的科举名次,”
“毕竟方大人连科举都没参加过,是被举荐才当上官的,”
“只能说,”
“像方大人这种没参加过科举的官员,对经书的理解,”
“跟本官这种正经考上来的是不在一个档次的。”
方孝孺闻言,眼神开始冒火,
这厮竟敢嘲讽老夫的学识,
“老夫师从宋濂大师,潜心苦学,不敢说学富五车,但也是通读经典,”
“既然林大人说老夫对经书的理解不够,”
“那老夫不才,倒是想要跟林大人讨教一二。”
“讨教?这又是要比试?”林豪故意冷笑一声,继续给方孝孺火上浇油,“本官才来东宫报到,刚比试完一轮,又来一轮?”
“这等高强度的差事,试问谁能受得了?”
“再说,本官又不像方大人,能跟着大师学习,”
“又被各种大儒推荐入仕,”
“关系硬得很,”
“虽然那些大师大儒,很多都犯了错,被圣上贬谪。”
林豪还是采取既定战术,
将方孝孺靠推荐入仕,曲解为靠关系上位,
还不忘拿宋濂被贬谪说事,
宋濂的次子宋璲和长孙宋慎牵扯进了胡惟庸案,被朱元璋赐死,
原本朱元璋也准备顺势将宋濂赐死,
但他得到了马皇后和太子朱标的力保,
才得保住性命,
被贬往四川。
还有推荐过方孝孺的胡翰、苏伯衡等大儒,也因为犯错被朱元璋贬谪过。
方孝孺彻底被林豪“诛心”的言论所激怒,
侮辱老夫的学问也就算了,
连师尊和前辈们的清誉都不放过,
这林豪真是斯文败类,
“林大人你肆意攻讦老夫的良师益友,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夫一定要跟你讨教学识,分个高下!”
“不用比,算你赢就是了,”林豪脸露不屑,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方大人,可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我这个科举榜末,怎么比得过你这各种大儒认证过的高人。”
方孝孺面红耳赤,眼中都快喷出火焰,
“你无耻!”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
方、林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扯着口角,
太孙在一旁边,听了好半天,根本插不进去嘴,
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吩咐随侍太监道,
“孤先回书房,歇息片刻,”
“等两位大人吵够了,再让他们来找孤吧。”
说完,便带着朱允熞离开了偏院。
······
东宫内院,
容嬷嬷将林豪到来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奏禀给了太子妃吕氏,
“你是说他和方大人现在还在吵?”吕氏听到二人吵架的事,有些哭笑不得,
“是,不过内侍刚刚跑过来说,他们在偏院吵够了,又跑到书房里找太孙评理了,”容嬷嬷强忍着笑意,回答道,“奴婢真没想到这两位深受圣上赏识的大人,初次见面就会吵得那么凶。”
吕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只能说东宫这帮署官,已经和林御史势同水火了,”
“他们恨不得立刻将林御史赶出东宫,”
“刚才你说林御史在前厅打了好半天的瞌睡,”
“还是允熞路过把他叫醒的?”
“是的,四殿下要去练箭正好经过,”容嬷嬷点点头回答道,
吕氏放下茶杯,冷笑一声,“哪里有这么多正好,分明是那帮署官想借允熞,去给林御史下马威,”
“哪知林御史能摸准允熞的脾气,将他哄得那么开心,”
“那个曹渔倒是个人才,可惜以后不能在东宫了。”
这些时日,容嬷嬷收集了许多关于林豪的信息,
吕氏也对林豪的脾气有所了解,
知道他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像曹渔这种已经和他撕破脸的人,想保平安,只有彻底远离他才行。
容嬷嬷轻呼一口气,在心底感叹,
这朝堂前台的争斗,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好好的一个东宫校尉,他日太孙登极,必然前途无量,
可惜他曹渔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这时,吕氏幽幽地问道,
“吴王,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