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大壮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扒开人群,只见牛婶子正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得哭诉着,“……谁不知道我家小豆子身子弱,你这一推,万一撞着哪里不好了,那不只是要他的命,也是要我老婆子的命。我就这么一个命根子,砸锅卖铁抓药养着,好不容易养那么大,难道就是来给你家糟践的不成,小小年纪,到底是谁教得你这么狠心……”
大壮家原本关门闭户,不想理会,但是眼见围观的人愈发多了,纷纷冲着他家指指点点,也就不得不出面了。
“吵什么吵,不过就是两个小孩子闹着玩,至于说得那么严重吗?什么要命不要的,我瞧你这架势,分明就是想讹人!”
站在前头应付的是李大壮的爹李成坤,也不去搀扶苦主,而是直接开口倒打一耙。
在他的身后,李大壮抓着他娘的手慢悠悠出现,一脸有恃无恐的嚣张,毫不心虚得扯谎道,“对呀,明明是小豆子他站不稳,我还想着拉一把,没拉住,他才滚下去的。”
原本指责大壮家的围观群众,一听另外的说辞,一时间不知道信谁,只得闭上了嘴巴先观望。
牛婶子也不是蠢的,一把将小豆子后背上的手印展示给旁人看,“你们瞧瞧,这手印还在呢,哪里是拉人,分明是推人。”
原来,李大壮抢了小豆子的三月枣,手上沾了不少果汁果碎,推人的时候就印在了小豆子的衣裳上,此刻恰好成了证据。
村民们一看,便又来了精神,纷纷指着李大壮谴责。
“小小年纪就扯谎,长大后还了得,李家的长辈也不好好教教。”
“对呀,抢人野果子就算了,还从坡上推人,这要是磕到头可了不得了。大树他哥不就是从坡上滚下来磕到头,几天人就没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爹小时候也这样,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许是波及到了自己,李成坤恶狠狠得瞪向那人,“关你什么事!”
那人虽心里有气,但是想起李成坤以往的做派,怕惹上麻烦,便闭上嘴巴,不再多事了。
李成坤见状,得意得回身,面向牛婶子。
“就算是我家大壮推的,那也是小孩子不懂事,牛婶,小豆子也没出事,乡里乡亲的,就别闹太难看了,回去吧。”
牛婶子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说话的声音高了几度。
“什么叫没事,你瞧瞧,这手,这腿,擦伤得那么厉害,这叫没事?要是这叫没事的话,让你家大壮出来,我也给他弄点擦伤,这事才算完!”
一旁李大壮的娘张氏,最是宠儿子的,听见牛婶子这么一说,立马不乐意了。
“牛婶,你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几岁孩子杠上了,也太不讲理了吧?”
“我不讲理?我不讲理?我不讲理?”牛婶子都快气炸了,指着自己,重复了几遍,愣是说不出其他话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直缩在张氏后头的李大壮突然跑到小豆子面前,照着他瘦弱的肩膀猛捶,直接让小豆子跌倒在地。
他一边捶,一边骂道,“我让你告状,我让你告状……”
牛婶子“啊”了一大声,用尽力气,扯开跨在小豆子身上捶打的李大壮,看到小豆子小脸苍白,嘴角还挂了血,吓得肝胆俱裂,“小豆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奶奶啊……”
“奶奶,我疼,好疼……”小豆子虚弱得回应道。
李家这边,被扯开后站不稳的李大壮却开始哭闹,“爹,娘,牛奶奶打我,我手都破皮了!”
李成坤夫妇一听儿子受伤,上来就要撕扯正关心孙儿的牛婶子。
郑晴琅连忙上前拦着,薛满仓兄弟俩也站了出来,像两个护卫一样守在娘亲和牛婶子前面。
要说李成坤在下坝村怕谁,除了族叔李村长,便是郑晴琅和薛满仓了。
年少时,他也是孩子中的霸王,没少欺负到薛家孩子身上,那时候,薛满仓还没长大,找上门的便是郑晴琅。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反正每次她告状,自己总会被疼爱自己的爹娘揍一顿。
后来,薛满仓长大了,郑晴琅功成身退,便是两个孩子间私下的较量,令人气馁的是,他虽然长得比薛满仓高大,却打不过这人。
扯远了,且说李成坤见薛家人站出来,原本想要拉扯牛婶子的动作顿住了,咬牙切齿道,“关你们什么事,让开,那老虔婆一大把年纪的人,竟然以大欺小,打我儿子。”
郑晴琅忍不住翻了下白眼,“你哪只眼睛瞅见人家打你儿子了,明明是你儿子站不稳,擦破点皮就哭天抢地,你没瞧见小豆子都吐血了?”
李成坤听见吐血,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冷眼瞧去,小豆子的情况确实不太好,顿时心虚得不敢再闹。
郑晴琅见状,也不跟他理论了,转身提醒六神无主的牛婶子。
“大壮这么一大坨,压在小豆子身上,可别把骨头压断了才好,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找大夫看看吧。”
牛婶子“哦”了一声,冷冷瞅了对面李家人一眼,恨声道,“你们最好祈求我孙子没事,不然,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你们全家。”
说罢,她想抱起孙儿,却觉得浑身发软,有些使不上力气。
郑晴扶住她,然后让薛满山帮忙抱过小豆子,又嘱咐薛满仓去找老药头,一行人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围观的人见状,又冲着李成坤一家指指点点,纷纷指责他们一家行事霸道。
李成坤梗着脖子,硬吼了几声“多管闲事”,吓得村民们都散了,以免遭池鱼之殃。
他见人散了,拉着儿子回屋,上手拍了他几下,“没出息的王八羔子,不就是三月枣嘛,山里多的是,至于抢旁人的吗?一天天尽给老子惹事……”
张氏见儿子被打,心疼极了,连忙上前拦住,“教儿子就教儿子,动什么手?没看到儿子已经受伤了。”
说完,她又转身摩挲儿子,嘴里直呼“可怜的娃”。
李大壮一身肥肉,被他爹这么轻拍几下,其实并不吃疼,但是被娘亲这么一护,立马哇哇大哭,很快,脸上的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李成坤平常也溺爱孩子,刚刚也是气急了才动手,见儿子哭得那么凄惨,心里早后悔了,将气撒到了牛婶子身上,“都怪那老虔婆,村里孩子打闹是常事,她偏不讲理!”
张氏安抚完儿子后,附和道,“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小豆子那小扫把星招惹咱大壮,大壮会跟他闹。”
接着,她又阴谋论了一把,阴恻恻补充道:“那小畜生本来就病殃殃的,别是和她奶奶演戏想讹咱家钱财吧。”
李大壮听他娘这么一说,顺杆子说道,“要不是他拿着三月枣馋我,我也不会上手抢,明明就是他不对。”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李成坤也不带脑子去分辩,只是一脸肉疼得揽过胖乎乎的儿子,“可怜我家大壮了,就这么被人算计了,回头让你娘给烧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