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倪嘉在画稿间隐约听到一点声响,好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她端着水杯出来查看,隐约发现圣诞树边上,多了四个打包好的礼物箱,沙发上也模模糊糊有个身影。
“厉煜城?”
她试探地喊了声,音量不高,但沙发上的黑影动了动,随后响起一声沉闷的回应。
“是我。”
沙发附近弥漫着一股很重的酒气,倪嘉皱着眉准备去开灯,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你喝了多少?”
厉煜城侧过身,搭在额头上的胳膊放下来,用拇指抵住了胃,一双眼在昏暗的环境中水润发亮,只是执着盯着,没出声。
倪嘉蹲下去语气软了点:“胃疼?”
“嗯。”
想到佟姨说对方近几年胃病又加重了点,倪嘉有点烦的啧了声:“我去找药。”
一拉一拽间,她失重跌进沙发,漫天的酒气带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包绕过来,倪嘉怔了怔。
跟她一样,对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衣服很凉,因为客厅没开暖气。
体温过了好一会儿,才隔着布料递过来,她不知道厉煜城在这躺了多久。
随后她被捞上沙发,彻彻底底拥进怀里,头发被压到了,扯的有点疼,倪嘉动了动。
“别动。”厉煜城一开口,酒气和呼吸都更重了。
“你压到我头发了。”佟姨就在一楼侧边的客卧里睡着,倪嘉嘟囔了声,声音跟蚊子一样。
厉煜城抬手将头发拨出来,换了个姿势,这个姿势比先前更暧昧,她的脸正对着喉结,顶上说句话,声音就像混合音响。
“你又搬了什么东西过来?”
“礼物。”厉煜城说着蹭了蹭她的头发,尾音又重又长,典型了喝高的状态。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倪嘉提醒他。
“怎么没睡?”
“赶稿。”
被抱着的过程中,倪嘉偶尔感觉对方身体肌肉会紧绷一瞬,刚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但这种变化被厉煜城偶尔加重的呼吸所佐证。
她手往下移,贴着剑突下方摁进去,那是厉煜城以前胃部犯疼的位置,果然上方闷哼了一声。
她仰起头,声音很轻:“老位置。”
“下手真重,”厉煜城握住那只手,将指尖摊开重新放上来:“以前不这样。”
“以前哪样?”倪嘉放着没动,厉煜城就抓着她的手腕,低声说:“给揉下。”
“胃部是不是痉挛?”倪嘉皱了皱眉:“之前不会。”
厉煜城低下来抵住她的额头,距离很近,但倪嘉还是能在对方眼里,看见一点点星亮。
紧跟着那种肌肉紧绷的感觉又来了,手腕上的力道大了点,大概维持了三四秒后,对方身体又软了下来。
“不能揉。”倪嘉抽回手,推了下:“我去给你找药。”
“这里有吗?”厉煜城问的声音轻了点,显然被疼痛折磨的有点难受。
倪嘉想了想,最后失望的摇了下头,家里没有急救箱,只有之前备的一些止咳降烧药,基本还都是儿童版的。
“那边有。”
“我去拿。”
厉煜城不松手,倪嘉就又推了下,指尖擦到颈部的皮肤,有点湿漉漉的,她伸手去摸额头,结果摸到一手汗。
“药放在哪里?”她挣扎着爬起来,又因为腰间的胳膊环的紧,看上去像趴在对方身上。
“一起去。”厉煜城皱着眉,过了几秒才补充完下半句:“外面冷,披件外套。”
这里到隔壁才几步路,倪嘉掰开腰间的胳膊,把厉煜城从沙发上拉起来:“能走吗?”
厉煜城点了下头,缓慢地站起来,拉过她的手腕,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倪嘉叹了口气,快走半步将人扶住。
虽然有客厅过度,但外面的气温显然比里面还要低上几度,厉煜城将她半揽在怀里,路灯下一张脸疼的发白。
倪嘉抿了抿唇,快速打开大门,将人扶了进去。
不比那边的昏暗,这里灯火通明,客厅地上混乱,酒瓶,彩色包装纸,胶带,四处散落着。
厉煜城进门就倒在沙发上,胳膊搭着眼睛,嘴唇紧紧抿着。
“药箱在哪?”
对方指了个方向,倪嘉拉开电视柜下的抽屉,拿出药箱,从各种胃药里翻出解痉药,又去厨房烧了开水。
客厅的暖气开的很足,看着东倒西歪的酒瓶,倪嘉心里滚了一团气,拿来垃圾篓,也不管酒瓶里还剩多少,这酒又有多贵,直接就往里丢。
厉煜城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睁眼看她,倪嘉将垃圾篓踢到一边,玻璃瓶在里面磕的丁零当啷响。
“起来吃了。”
厉煜城看了眼药,又看了眼她:“你在生气。”
“没人喜欢照顾一个酒鬼。”
“你可以喝的再猛一点,方便我直接叫120。”
倪嘉面上说的很平静,实际内心连酒柜都想砸了,这会儿她总算确信了,厉煜城有心情不好就酗酒的毛病。
“我不会让女儿接近一个酒鬼。”她冷着脸:“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刚落,厉煜城猛地拉过她的手,眼睛瞪很凶,架势看着像要吃人,但倪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什么狠话。
对方只是粗重的喘了几口气,抓走她手里的药,就着水一并吞了。
然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重新倒了回去,目光颓然的看着她。
“你说...他能不能顶替掉我的位置?”厉煜城扯了下嘴角,有点醉酒后的自言自语:“不对,我能不能顶替掉他的位置?”
“按时间来算,女儿确实该跟他亲一点。”厉煜城搓了把脸,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她:“你呢?”
“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厉煜城掀开茶几上的盒子,里面装着各种名贵的表,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扫到地上。
“要不拿去送他了。”
“太平还有,你都拿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倪嘉面前:“下次别那么费心,一块表而已。”
“一块表而已,”倪嘉盯着他:“你至于吗?”
厉煜城弯下腰,在酒精的作用下,缓慢地合了下眼皮:“我真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