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一直没下雪,天气干冷干冷的,没有一丝水分。
早晨同学们到校后,手脚已经冻得发麻,不禁抱怨为啥这么冷!好像只有下雪,才算真正进入冬天,冷的才顺理成章。
尽职尽责的‘炉长’刘忠学,早已提前赶到学校,把火炉点着,教室里已经有了热乎气。
看来是继承了他爹青富队长勤劳能干的基因,不过就算想睡个懒觉,他爹也未必允许,青富对待子女可是出了名的严苛。
就是说,从孩子的身上,可以反映出大人们的生活状态。每天都早早到校的学生,家长大抵都很勤快,反之,多数都比较懒惰。
冻得嘶嘶哈哈的同学们,走进教室,直接凑到炉子跟前烤火。如果没有位置,就扶着前面同学的肩膀,把脚从缝隙处伸到火炉旁,好歹烤一下总比猫咬似的难受强。
王志杰挤不到跟前,索性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立到炉子边上。可是由于炉火太旺,不一会儿鞋底就被烤糊了。又因为汗脚的缘故,同时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
‘炉长’刘忠学此时有绝对的权威,他皱着鼻子,把王志杰的鞋子拿起来甩出去老远。
王志杰有点急眼,上去推了他一把,刘忠学差点就趴到了滚烫的火炉上,稳住身子,回手把手里已经烧热的炉钩子戳到了王志杰肩膀上,瞬间冒起一股青烟,还好穿着棉衣。
王志杰赶紧躲闪,炉钩子却又碰到了他脖子上。
他扭头一看,衣服被烫糊了,脖子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光脚上前跟刘忠学扭打到了一起。
这会儿老师们还没上班,有同学赶紧跑去住在学校的玉蓉老师家里报信。
等玉蓉老师赶到教室,两个人已经结束了战斗,王志杰正坐在位子里委屈地哭鼻子。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刘忠学被批评了一顿,心里却忿忿不平,因为如果不是他,王志杰的鞋子早就不能穿了。
午休的时候,刘忠学见王志杰一个人在座位上,用小刀细心地刮着鞋底烤糊的地方。他瞅准机会,在王志杰起身时,把凳子悄悄仰到了后面,待王志杰重新坐回去时,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按说应该没怎么摔疼,可王志杰却突然双眼上翻,口吐白沫,四肢不停地抽搐起来。
同学们被吓坏了,惊慌失措地围在四周不敢靠前,有反应快的叫嚷着去办公室跟老师报告。
玉蓉老师见此情景,也吓麻爪了,竟然大哭起来,赶紧叫人去喊校长。
好在校长比较镇定,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扶起王志杰,连叫带拍,折腾了好半天,王志杰总算缓了过来。
其实他打小就有‘羊羔疯’,但轻易不犯,这次也许因为心疼烤糊的鞋子,跟刘忠学打架又吃了亏,接连受到刺激,才导致发病的。
对于刘忠学两次犯错,尤其把王志杰欺负得已经抽‘羊羔疯’了,这么严重的事,必须跟家长报备一下。
另外,玉蓉老师还有别的心思,她要去一趟秋丫家。
所以,周六下午放假,玉蓉老师开始了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家访。
首先去的是队长刘青富家,把刘忠学在学校的所作所为详细述说了一遍。
青富听到一半,就已经快按捺不住了,气咻咻地看向铁蛋。如果不是为了让玉蓉老师把话讲完,早就动手了。
玉蓉老师话音刚落,青富就‘呼’地起身,二话不说,照着铁蛋的屁股,一脚把他踹出几米远,随后又窜上去开始拳打脚踢。
玉蓉老师和铁蛋娘破死破活地拉着,青富总算住手了。
铁蛋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不哭不闹也不逃,竟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梗着脖子无论如何都不认错。
铁蛋娘随即就给玉蓉甩起了脸子,意思很明显,怪她不该告铁蛋的状。玉蓉也发觉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可她哪知道青富打起孩子会下死手?
到娟子家的时候,忠厚媳妇和秋丫娘都在,玉蓉老师只叮嘱马玉芝要把娟子手上的冻疮当回事,晚上熬点辣椒秧水,给她好好烫烫。
然后对秋丫娘说:“走,嫂子,去你家坐坐。”
玉蓉和秋丫娘前脚刚走,后面忠厚媳妇就说上风凉话了:“啧啧……啧,非去家里干啥玩意儿?有啥话搁这嘎达说呗!又没外人。”
“家访嘛!总该去家里吧!说人家孩子的事儿,给你听干嘛?”马玉芝替玉蓉老师解释。
“说你家娟子,不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吗?非得专门去秋丫家,是要看看她家都趁啥咋地?还是看她娘在家里守活寡藏了男人?”
“搂草打兔子,你这是啥都不放过,把秋丫娘也给捎上了。你这人可真是的,不但嘴损,还脏心烂肺。”马玉芝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数落忠厚媳妇。
“当营子住着,谁不知道谁呀?秋丫娘……哎呀!你可别瞎想,我就是一不留神把她给刮拉上了。”忠厚媳妇知道马玉芝跟秋丫娘交好,赶紧补救。
“人家玉蓉老师不过是做个家访,却被你想的这么腌臜。”马玉芝觉得玉蓉对自己女儿娟子还是挺上心的,无形中多了份好感。
“她如今是赶上好社会了,不然,就她?还当老师呢?……”忠厚媳妇‘嘶溜’了一下,然后撇了撇嘴,看上去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成天瞎叭叭,不让玉蓉当老师,让你去,你能教学生认字读书呀?”马玉芝对忠厚媳妇向来不客气,抓住她的短板又怼了她几句。
忠厚媳妇‘哏儿、哏儿’地笑了,赶紧‘嘶溜’一下,把淌出来的口水吸了回去,然后大咧咧地说道:“哎嘛!我可教不了,斗大字不识一筐,书本上的勾勾弯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这不就得了,你还有啥不忿的?”马玉芝白了忠厚媳妇一眼。
“她……那啥……不是作风有问题吗?除了她,你看谁在家生私孩子了?”忠厚媳妇凑到马玉芝跟前,悄声嘀咕着。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况且孩子也是‘瘦猴子’的,人家最终不也成两口子了吗?又没扯仨挂俩的。”
“那……能一样吗?她是在家为姑娘呢!就生米煮成熟饭了,等于先斩后奏,不然就凭她那满脸的麻子,‘瘦猴子’能要她?好在把孩子鼓捣没了,不然还得带个拖儿。”忠厚媳妇提高了嗓门,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刚才还窃窃私语,现在却变成了大喇叭。
玉蓉老师人长得不丑,就是小时候出水痘落了满脸的痘印。
“人家害你哪根筋了?看你这话说的,传到玉蓉耳朵里,不撕烂你的嘴才怪,等你家老小上学,要是正赶上玉蓉教他,小心给你穿小鞋。”马玉芝吓唬忠厚媳妇。
“说的也是,瞧我这张嘴,可话说回来,咱这不是关着门说私话嘛!哪儿说哪了,可不敢给人家往外嚷呼。”忠厚媳妇赶紧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