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长贵吃完饭,把自己收拾立整的,然后才骑上自行车去上班。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家里咋乱,自己的形象绝不能乱。
在公路上骑行了一会儿,远远就发现前面走着一个人,这点倒是不奇怪,走着上街的大有人在。
可那个人连跑带颠的像有什么急事儿,还不停地四处张望、向路两旁查看。
等走近之后感觉有点像秋丫爹,心想:他去镇上办事,可以跟秋丫娘一起骑车去呀!就算不等秋丫娘下班,起码单程不用走着。
等骑车超过去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错。
长贵下车问道:“凤梧,还真是你呀!一大早慌慌张张的寻觅啥呢?丢钱包了?”
“哦……没……”秋丫爹含糊其辞。
本来不愿意透露实情,想想长贵不可能跟人八卦,再说他也每天走这条路上下班,没准能跟他打听到有关秋丫娘的消息。
就算自己怀疑他,这个节骨眼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哪怕他把人给藏起来了,只要确定秋丫娘没事,也强过这样提心吊胆的受折磨。
此时秋丫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见到秋丫娘,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只要她毫发无损的跟自己回家过日子就行。
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就算搞对象时也没有过。
“二哥,秀兰昨晚没回家,我找了一个早晨了,没有一点头绪。”
秋丫爹看向长贵,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眼神里带着期望,好想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长贵一边听着,一边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俩闹别扭了?不然她有事应该给家里捎个信呀!而你也不能过了一宿才想起找人。”
“嗯……哦,没……没闹啥……”见秋丫爹支支吾吾,长贵不想再继续追问,安慰道:
“别着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路上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哪里会这么消停?总共十来里远,早就传开了,也许厂子里有事耽搁了,最应该先去那里看看。”
长贵说完,抬腿骑上自行车,然后回头看向秋丫爹喊道:“快上来呀!还愣着干啥?不着急了?”
待秋丫爹坐到车后架上,长贵脚下发力,又是顺风,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毯厂。
本来长贵把秋丫爹送到地毯厂门口就可以走了,自己也到了上班时间。但是他也想知道秋丫娘在不在厂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跟秋丫爹说:“走,一起进去看看,如果没在,你就骑我自行车去别的地方找找。”
“我把车子骑走,你咋办?”秋丫爹心里求之不得,嘴上却客气着。
“都啥时候了?考虑那么多干嘛?我走几步就到单位了,晚上下班咋还借不到一辆自行车?大不了住在单位,先去确定人在不在。”长贵催促道。
秋丫爹跟长贵一路打听着到了质检车间,从工友口中知道秋丫娘在加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时候已经有人递进话去:“小段,有人找,是你家里人吧?”
听到这个声音,秋丫娘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整宿的失望马上变成了希望,一丝惊喜从脸上掠过。
她故意没给家里捎信,虽说是在厂子里加班,暂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可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期待秋丫爹在乎自己,能来找自己。
此时秋丫娘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那样浅薄,想刷存在感的心思有点太过于明显了,害得秋丫爹大清早找来,昨晚不定急成啥样呢?
想到这里,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走出车间。
原来,昨天下班之前,秋丫娘接到临时通知,这几天有一批货要赶出来,如果家里能脱开身的,最好加班,不但可以在食堂免费吃饭,而且还有补助。
秋丫娘听了,有点心动,能多挣不少钱呢!反正这几天跟秋丫爹弄气儿,虽说表面没表现出来,但两个人都憋着不咋说话,家里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索性不回去了,爱咋咋地,只是有点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人家马玉芝受了委屈都有个娘家回,自己是真没地方去,如果桂花不嫁来村里,也许可以去她那儿!
假如她现在离自己家十里二十里的,下了班可以直接去她家。
不过她有公有婆的,不像小夫妻俩单过,自己怎么好意思去叨扰?
秋丫娘一边假设,一边胡思乱想,最后还是决定报名加班,最好能多加几个,自己可以趁机试探一下秋丫爹,谁还不会动点小心思……。
秋丫爹见到秋丫娘的身影,就那么一瞬间,满腹心酸涌上心头,一宿的煎熬竟让他觉得像失而复得。
原来自己也常常几个月不回家,可那时候心里明白,那个人就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等着自己,只要回去,就能见到她。
明媚的朝旭撒在秋丫娘身上,渡出一种朦胧的美。
她站在车间门口,浑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眉毛微蹙,下意识用手挡了下刺眼的阳光。
一身宽大的蓝色工作服,显得她更加纤细单薄,但贫穷和责任让她骨子里并不柔弱。
蓬松的秀发下,面色有些苍白,表情却恬淡而从容,清秀的脸庞不施粉黛,透露着原始的本真。皮肤看起来细腻光滑,岁月在上面并没留下过多的痕迹。
秋丫娘的目光分别在秋丫爹和长贵身上扫过,似乎明白了什么。
秋丫爹早起急着找秋丫娘,有点蓬头垢面,黝黑的脸上早已有了操劳的风霜和疲累的皱纹。
好像这一宿,胡子长的尤其快,给人的感觉面色格外枯槁。
因为没顾得上换衣服,一件深蓝色棉袄,虽说用了同色的棉线缝制,但是针眼处带出来的白色棉花尤其显眼。
一条褪了色的蓝色斜纹棉布裤子,洗的缩水了,把当时裁剪剩下的布头接在了裤腿上,却明显已经是两个颜色,看着特别突兀。
脚上黑色的条绒棉鞋,也早已磨的秃噜反仗,且污浊不堪。
反观长贵,因为要上班,在单位还是个领导,所以尤其注重仪表。
三七分的一头乌发,梳理的服服帖帖。黄白面皮的一张脸,也收拾的干净清爽。
可能是生活优越伙食好的缘故,头发和面部看起来明亮有光泽。
面色沉稳,眼里不经意露出让人不容小觑的精光。
穿着一身笔挺的将军尼中山装,一双黑色皮鞋虽说在路上蒙了一层尘土,却掩盖不了它的价值。
还时不时挺胸抬手掠一下头发,显得很有派头,
曾经的情敌,如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谓是云泥之别。
面对秋丫爹和长贵,同事们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聚焦在了长贵身上,因为他看起来跟小段更像是一对儿,以为他就是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