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月桂，快开门”

    李月桂听出是牛淑珍的声音，才松了口气，嘴里说着‘来了、来了’，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牛淑珍无视李月桂，自顾探头往屋里张望，并纳闷地问道：“大白天的，你插着门干啥？莫不是藏了人？”

    李月桂顺嘴回道：“藏你个头，屋里屋外空落落的，连个活物都见不到，像你这样，冷不丁开门进屋，还不得把我吓出个好歹来呀？”

    整天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靠妄言诳语混日子，她已经练就了说谎不打草稿的本领。

    “说的也是，再这样下去，你这个窝早晚会招来些不干净的……”牛淑珍话没说完，自觉捂住了嘴巴，心虚地四下瞄了一眼。

    李月桂有些不悦：“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一见面就整歪的邪的，怪瘆人的，你是专门来给我添堵的吗？”

    “有些事你还别不信，听老辈子人讲，房子扔久了，回来把门窗打开，四方八旮旯用火燎一下，不然晚上睡觉会有动静。”

    牛淑珍说着话，不等李月桂往里让，直接跨进门，李月桂只得闪到一边给她让路。

    “哎呀，月桂，你钻灶膛了咋得？脸跟抹了锅底灰似的。”此时牛淑珍才注意到李月桂灰头土脸的样子。

    “奥，我想烧炕来着，一点烟火不进，就把锅拔下来掏了一下炕洞子。”李月桂继续扒瞎。

    “吆喝我家凤岐给你扒开几块炕面子坯，清清灰就好了，里面肯定都堵死了，过日子没个老爷们还真不行。”

    “不不、不用，这冷冬数九的，我还是回街里娘家住吧。”

    李月桂一迭声的推辞，她嘴里的娘家其实就是李老板的‘东风旅社’，至于父母那儿，只不过是别人问起时有个交代的幌子，她几乎不怎么回去。

    “跟我还有啥见外的？趁现在没啥活计、凤岐一天闲的吱吱叫，憋泡尿的功夫就给你鼓捣完了，要不我现在就回去喊他？”

    牛淑珍说完，拿腿就要往外走，表现的极为热心。

    她总想为李月桂做点什么，因为自从李月桂翻了身，不但把借她的钱还了，还给了她不少好处。

    比如，一包点心，一瓶雪花膏，一双袜子……

    总之，在李月桂这儿吃不了亏，多多少少都能得着点甜头。

    李月桂跟牛淑珍也不那么计较，她心里明白，秦桧还得有仨俩相好的呢！何况这个家虽破，好歹也是个退路。

    最近一段时间，牛淑珍又惦记上李月桂家的几亩口粮田了，反正凤岐有的是力气，又找不到挣钱的营生，两口子一年多侍弄几亩地根本不算啥。

    眼看别人家的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有了起色，自己家在村子里都快垫底了，多抓挠点也能添置个大件，最好买辆自行车，放眼看看，谁家有点事不是骑上车子就走？

    这件事如果办成了，自己在家就有说话的份儿了，粮食打的多了，再不济也能喂上两头大肥猪。

    到时候就每天都能有肉吃了，想想那日子过得该多带劲儿！凤岐要是想卖点猪肉，门都没有，这可是自己的功劳。

    所以，她时刻关注着李月桂的动向，三天两头就要来看看她回来没有。

    李月桂见牛淑珍执意要去叫凤岐，有点急了，酸着脸子扬声斥责道：“淑珍!我都说了不用，你这人咋一根筋呢？”

    “哎哟喂！这可真是的，上赶不是买卖，炕不扒就算了，你急啥眼？好像藏了啥宝贝、怕给你翻出来似的。”牛淑珍臊眉搭眼地说道。

    李月桂心里‘咯噔’一下，咋还说的这么准呢？好像她亲眼看到了似的。

    随即用余光瞟了一眼牛淑珍，见她脸上并没有其它内容，只不过是在弄气，为了缓和气氛，马上乐呵呵地说道：

    “难为你一片好心，我先领了，你看看我院子里那点柴禾，够几灶子的？扒完炕紧慢烧不干，还不得粉坯呀！再说了，眼下盆干碗净的，连滋啦锅的东西都没有，等哪天我办理点伙食再去找凤岐，不能让你两口子白忙活不是？”

    “你开始这么说不就得了？我还值当来气？”牛淑珍的脸色马上多云转晴了，本来也没生真气，何况后面还有事要说。

    紧接着，她没话找话地问道：“院里靠墙根立着的，是你新买的自行车？”

    “嗯，今天第一次骑着上路，还没拿拢呢！”

    “真好！明晃晃的让人眼馋，就服你这点，要么不买，买就买最好的。”牛淑珍开始拍马屁。

    李月桂一脸得意：“亏得我没死守在这个家里，不然连毛驴车都没得坐，还想骑上自行车？做梦吧！”

    牛淑珍奉承道：“没准以后你就坐上吉普车了，到时候见了咱穷姐妹，可别装作不认识。”

    说完，把衣服使劲裹了裹，‘嘶哈’了两声抱怨道：“屋子里咋这冷呀？都快赶上冰窖了，要不把炉子点着？”

    “不了，我也站不下，一会儿就得走，街里还有事……”

    没等李月桂说完，牛淑珍抢话道：“不是我说你，那么多口粮田就放那儿撂荒，你好赖揍收一下，弄把秸秆也是好的，起码烧个炕啥的不用犯掂算。”

    李月桂马上忿忿地说道：“就为出展点烧柴，我犯的上撅腰瓦腚干那玩意儿？再说我家没车没辆的，去求哪个二大爷给春种秋收的？大军这一不在，都怕沾上似的，离老远见了我都趔趔佝佝的。”

    牛淑珍见机会来了，试探道：“那……你明年还打算就那样撂荒？大军家的几杆子亲戚，都抢着要种呢!我可早就听到口风了。”

    后面的话完全是她顺嘴瞎掰，属于超常发挥。

    李月桂即刻尖声骂了起来：“哼！做梦顾涌小姨子，美出一裤兜子脓带来，我晾着也不让那帮赖逮捡便宜。再说了，谁把我们当亲戚了？在他们眼里，大军快赶上出五服的了。”

    牛淑珍继续拱火：“啧啧，也是，哪怕春天帮着埋上籽也行呀！能搭几个工？亲戚理道的，就瞪眼看着，可惜我家也得跟别人搭伙才能种上，不然咋也会帮你一把。”

    “他们咋会帮我？都等着看我笑话呢！话说回来，就算我好模好样的把地都侍弄出来，能见着几个大子？还不是有吃的没花的？”李月桂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们家那点地，不用起早贪黑就完活了，再多上一倍，也不够凤岐一个人干的，那个闷头郎，心眼一点不活泛，就是有把子力气。”

    “凤岐肯下力，你就知足吧！哼哼！大军心眼倒活泛，你看看，这还能算个家吗？”

    李月桂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着，想快点结束两个人的谈话，恨不得牛淑珍立马走人，她也好收拾一下尽快离开。

    牛淑珍冻得直跺脚，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过总算进入了正题：“月桂，要不……你掂量一下？明年……你家的几亩地我们给你种着，到老秋，要粮要柴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