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外寻着朱允熥时,朱允熥正在河边抓泥鳅。河边浅滩上,被朱允熥踩出一个接着一个的脚印。
后头,跟着两个太监,时不时的护着朱允熥。
朱元璋坐在岸边,笑吟吟的看着河里的孙子,“慢着些,这河里的泥鳅都是你的,抓不完。你跑那么快干啥,又没人与你抢。”
太阳到了头顶,朱允熥抱着一个大箩筐走上岸,冲朱元璋炫耀道,“皇爷爷您看,孙儿可是抓了不少。”
朱元璋伸长脖子一瞅,“嗯,还真是不少。”
“来人,起锅了。把洗干净了,倒上油,再撒些葱末,这个味道,那叫一个香。”
太监奉命架起了铜锅,堆起木柴,生上火。铜锅之中倒油,很快便“滋啦滋啦”的发响。朱元璋抓起一把葱末,丢进铜锅里,李景隆也将泥鳅丢进去。
泥鳅在铜锅里不停的翻滚,直到肉质变得软趴趴。
朱元璋美滋滋的夹起一段,送进嘴里,“嗯,就是这个味。咱小时候,想吃肉了,就到河里,抓一把泥鳅。这玩意儿,不好吃,可解馋。”
朱允熥也跟着吃了一口,确实味道欠佳。
肉香之中,夹杂着浓烈的土腥味。
“皇爷,毛镶到了。”李景隆突然的慢慢咀嚼,看着远处的小路尽头。毛镶正在那个地方,等着候旨。
朱元璋顺着看过去,十分不悦,“狗羔子的,坏了咱的兴致。”
“让他过来吧。”
毛镶一路小跑着过来,“皇爷、吴王,夏义已经是全招了。他在开封府知府任上,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朝廷发往河南的赈灾粮,十有其二,都进了夏义的口袋里。”
听着这些,朱允熥并不意外。
这些年,关于夏义的弹劾,可不少数。尤其是河南监察御史,更是在一天之内,连上了四道弹劾。
只是,那时候朝廷忙着在朝鲜打仗,无暇顾及国内。
如今,朱元璋也是腾出空子,着手于河南灾情时,夏义的罪证,便也浮上水面。
朱元璋听着新鲜,冷笑道,“毛镶,夏义都贪到你面前了,你都没察觉。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做的可真是尽职。”
毛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臣该死,这全国官员,多有贪的。臣实在是分身乏术,难以个个的都查到。”
“皇爷爷。”
将视线从毛镶身上移开,朱允熥这才说道,“毛镶他难失职,且不是故意而为之。孙儿倒是觉得,不如让毛镶戴罪立功,查清夏义的罪证。”
毛镶感激的看向朱允熥,“臣愿意戴罪立功。”
朱元璋冷哼一声,“滚吧,若不是咱大孙求情,指定用你的脑袋,给河南百姓一个交代。先前咱大孙怎么吩咐你的,你就照着去做,不准再出丝毫的岔子。”
毛镶唯唯诺诺的领命去了,朱允熥跟在后头。
“殿下。”
“孤问你,夏义他这些年所贪没的朝廷赈灾粮,一共是多少。”
毛镶脸上带着十分复杂的神情,“殿下,河南近些年,天灾不断。而朝廷,发往河南的赈灾粮,也绝非少数。若是贪的多了,百姓自然不愿意。”
“直至今日,仍有百姓觉得夏义是庸官而非贪官。每次朝廷的赈灾粮,夏义只会贪没十有其二。剩下八成,再用于赈灾。这些都是百姓吃进肚子里的,因此朝廷也没法对数。”
朱允熥愈发厌恶夏义,若是平日里贪些,倒也罢了。
可如今,灾民的赈灾粮,夏义也敢吃进肚子里。如此胆大妄为,朱允熥不知,夏义为何这么大的胆子。
“有凭据吗。”
毛镶摇头,“这些都是臣的猜测,臣找遍了整个开封府,也没找到夏义是将赈灾粮藏在了何处。”
朱允熥不禁冷笑,“他这是要和皇爷爷提条件呢,他知道朝廷缺粮。他就是要用这些赈灾粮,来换取皇爷爷饶他一死呢。既然他不想死,那便让他晚些时候再死。”
“你去把他带过来,孤亲自与他说。再有,搜刮些证据来,孤要的是能砍头的证据。若是没有,就捏造些出来。这种事,你应该是信手拈来。”
当年,胡惟庸便是没有证据,可却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死人。
毛镶不禁苦笑,“臣知道了,您的意思是,贪没一事,放他过去。可夏义必须死,就也一定是别的罪名,而不是贪没赈灾粮。”
“不错,朝廷派出的官,成了这个样子,朝廷丢不起这个人。既然百姓认为他不贪,那便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