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咋样了,有头绪了没。”
祖孙两人,刚刚坐定,朱元璋便是问起案子的进展。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孙子,驾驭群臣的本事。
朱允熥自然明白这一点,他搀扶着朱元璋,走在永安宫后头的园子里。
脚踩着铺满路面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周围,最近的大狗,也在十几步开外的距离。
朱允熥做思考状,开口问道,“高翰倒是招了不少,他也说了,朝廷里有不少的大人们,都牵扯其中。甚至,六部堂官,都有不少。只是,高翰所招供的,与锦衣卫所查明的,还有出入。”
从锦衣卫查明的来看,鼎轩阁为汪广洋所建。其目的,就是为了更方便的收受贿银。
只是,牵扯其中的人,数量更多。
甚至于,许多九品、八品的小官,都被锦衣卫给挖了出来。
这也不由得让朱允熥想到,洪武十三年时的胡惟庸案,也是有许多的芝麻小官,被牵扯进来。
可事后朱标却有着疑惑,堂堂宰相,为何会与一个教谕不明不白的扯上关系。
“孙儿以为,高翰与锦衣卫,定有一方,说的是假话。”朱允熥观察着朱元璋的表情,继续说道,“锦衣卫现在想的就是,按着他们的名单抓人。可孙儿以为不妥,先叫停了他们。”
朱元璋淡淡的笑着,耳边听朱允熥头头是道的分析。
“那你觉得,是锦衣卫说了假,还是高翰说了假呢。他们两边,互相不对付,你更信哪一边呢。”
实际上,朱允熥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他更信哪一方。
朱允熥回头看一眼大狗,喃喃说道,“锦衣卫是天子耳目,他们风闻天下事。真是如此,孙儿更信锦衣卫。”
更信锦衣卫,朱允熥自己都觉得可笑。
毛镶与宋忠两人,明争暗斗。
这两人,说不准为了显摆自己,故意抓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朱元璋笑了笑,按住朱允熥的肩膀,“咱记得有这么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高翰,没几天的蹦头了。他现在,就是尽可能多的,供出那些人来。好让咱,赦免他的家人。”
“至于锦衣卫,多说出几个名字来,你难不成还得亲自去查?到头来,还不是任由他锦衣卫怎么说都是了。”
朱允熥心底一惊,不禁问道,“那皇爷爷,十三年时的胡惟庸一案...”
“咱知道毛镶他多报了,就为显得他多能。可咱不在意。那时候,天底下的人,谁不来巴结着胡惟庸。甚至于有的地方,不知皇帝只知左相。不杀点人,他们以为大明没皇帝呢。”
多了人,朱元璋表现的还是十分云淡风轻,“所以,咱告诉你。该杀的就杀,大不了咱多开几次科举。反正咱老了,你和你爹,都弄些你们用的顺手的人。至于现在留下的,你得让他们心里,有一个怕字。”
“至于锦衣卫,你大不可必担心。离了皇帝,锦衣卫屁都不是。咱要用它了,它才是有用。咱不用了,随时都能撤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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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福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爷,这是三爷留下的。说让您找马兴守,代抄一份,再给送进宫里。”
两家离得不远,平日里也多有走动。只是,徐增寿出事后。魏国公一家,就低调许多。除了上朝,他
把常升迎进来,徐允恭诧异的紧,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觉得,常升这时候过来,只是为了探望。
常升听着,连连的点头,“确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尤其是咱们,伺候在皇爷身边的,那就更得小心谨慎着。”
“不错,这确实是三爷写好,再让我们手抄一份。待马兴守写好了,我就差人,给送到宫里去。再得宠,
“他现在,是太子和吴王两人面前的红人,就连皇爷,都舍不得杀他。写个折子认个罪,哪要别人代写。”
“皇爷八成,也是知道这事儿,就是给你们一个台阶下。若是不识好歹,那皇爷也就只能依国法办事了。”
嘴里抱怨完了,常升也出了气,随手一伸,“常福,找个机灵点的,送到兵部去。到了兵部时,记得上上
从奉天门到永安宫,一路四个太监,都是两手举着刚刚从宫外递进来的折子,一路小跑着进来。
粗略的看几眼,朱元璋轻轻的皱眉,“写的啥,文绉绉的,这哪是蓝玉能写出来的东西,一点也不上心。”
想了想,朱元璋摇摇头,“咱不知道,可咱要是他,就一定会追究。不然呐,蓝玉能爬到他头上。”
朱允熥抱住朱元璋的胳膊,眼睛盯着跳动的火焰,“皇爷爷,您说,父亲以后会再追究吗。”
三个圆碟子,一个长碟子。四个碟子,交叉在一起。菜色不多,却很实在。每一盘子,都给盛的满满的。
初到红巾军时,朱元璋大字不识几个。自己的名字,还是曹国公长公主(二姐)教给他的。
“啥事,说吧。要出去打仗的话,那就甭说了。换谁来说,咱都不准。这事儿,没得商量。”
从子时起,从德胜门到紫禁城一段,全天开了禁严。应天府、五城兵马司,派出重兵,守在沿途两侧。
北边的战事,东北有蓝玉、朱棣,西北有晋王朱棡。每日在西安城闲暇无事,朱樉也是有些厌倦了。再
朱樉掀起轿帘,露出一角,看到外面成群的百姓。朱樉不由得笑了,微微的挑起眉毛,摆一摆手,“别,把
他也曾想过有这么一天,朱元璋死后,后面的皇帝,还能容得下他们这些有兵有权的藩王吗。
一提到吴王,朱樉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我这个外甥,可比他爹还要厉害。你看太子这么多年,可
说完,朱樉就坐在台阶下,冲大狗招招手,“大狗,我问你,老爷子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了个啥事。”!
朱樉就这么站着,也不还礼。待人都走干净了,朱樉站在门口,声音喊的很大,“儿臣求见父皇!”
“下官只知道,皇爷怎么吩咐的,下官就怎么做。至于旁的,下官不便去猜,也不能去猜。”
三步并作两步,朱樉直接进了永安宫。左右瞅一瞅,朱樉笑道,“爹,这挺久没见,您咋又瘦了。要不
“咱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说国事时,要叫咱父皇。要是都像你似的,没规没矩的,咱看呐,大明朝也没几年了。”
大狗领命去了,永安宫里,只剩下朱元璋和朱樉两个人。气氛略微有些奇怪,朱樉也表现得十分局促。
可朱元璋越是这样,朱樉就越是不自在。半个屁股悬空,剩下一半,挨着布墩子。
“咱寻思着,既然辽东和大宁府,没了那么的事儿,那大宁府以西,也就不要那么多人一块儿守着了。
话音刚落几分,朱元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朱樉就连连的摇头,“凭啥呀,我在西安那么多年,咋说
朱元璋一咬牙,瞪着眼睛,“凭啥?凭咱是你爹!这一大家子的,哪个不是咱给挣来的。少他娘的,在
走上几步,下了台阶。恰好撞上过来给朱元璋请安的朱允熥。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又都迅速移开。
从永安宫出来时,朱樉已经没有了刚刚进来时的平静。他寒着个脸,刚要把门关上,就听到朱元璋这句话。
微微的抬起头,去看朱樉的表情。朱允熥有些诧异,诧异于为何朱樉这个时候,会在这个地方。
许久没再见了,如今的朱樉,可要比朱允熥印象里的,要稳重许多了。在大臣们的折子里,朱樉总是
只是,如果不是真的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朱允熥也不会想着法儿,卸了他那几个叔叔的兵权。就好
朱樉并没有回答,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着朱允熥走近,直到两人面对面,挨得很近。
他轻轻的抬起头,目光再一次和朱樉撞在了一起。眼中的平静,反而是让朱樉全身的不自在。
朱樉自言自语一句,目光也变得深沉。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侄儿面前,几乎尝不到什么甜头。
他们兄弟几个,都在这儿,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耍。只是大了之后,朱樉就很少与朱标说话了。
几句寒暄,还没说完,朱樉就苦着脸笑道,“就算是离不开我,我也不用回去了。”
朱标有些走神,“父皇定下的事儿,你就别抱怨了。抱怨几句,就能让父皇收回旨意不成?”“旁的我不晓得,外头可是传开了。说吴王聪慧,不假于太子。老爷子,这是要把熥儿当太孙养的呀。”
朱元璋点一点头,“咱知道了,你继续去看着。咱这个儿子,放肆惯了。这时时刻刻啊,都得有
“你二叔,这是去你爹那儿,告状去了。”朱元璋轻轻的一笑,“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咱倒是觉得好
朱元璋把笔放下,表情有些严肃,“关上门,咱们是亲戚。但到了外头,咱们就是君臣。什么是君臣,
“即便说,你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只要话从咱嘴里说出来了,那就是金口玉言。天皇老子来了,那也
“说呀,咋不说了。”朱元璋笑吟吟的看着朱允熥,若有所思,“不顾百姓死活的,那才是昏君。百人百口,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这么多人,对朱元璋死心塌地。蓝玉案时,明知是一死,但那么多的人,却心甘情
爷孙俩相视一笑,朱元璋推开面前的东西,把两只手背到身后,“跟咱走,到你皇祖母那儿,坐一坐。”
大声怒斥道,“不长眼睛嘛!在宫里,走路也这么风风火火的。撞坏了人,那还了得。”
“得了得了,都起来吧。撞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吴王说的不错,再有下次,又在宫里头撞人了的
长廊两处透风,吹过朱允熥瞬间满是汗水的衣服。全身的肌肉,也不自觉的紧绷起来。原本的两只手,
门被推开,朱樉急吼吼的进来,看到朱元璋,就止不住的笑,“父皇,您又要抱孙子了。”
朱樉赶紧接话,“说得,说得。您老人家说得话,我哪能不听啊。您这话说的,重了不是。”
紧紧跟在后头的毛镶,立刻回答,“还没人告诉他们,今儿中午太子妃身子骨不适。皇后娘娘命人
朱元璋停住脚步,微微的侧身,“平时混一混,咱就当做不知道。打今儿起,你再混下去,不知好歹
突然的,被劈头盖脸一顿说,朱标有些莫名其妙,他刚要争辩几句,就又被打断。
朱元璋摆摆手,“奉天殿的事儿,就让熥儿帮着你去打理。你就把你媳妇照顾好了,正好也给你歇歇。”
朱元璋眯起眼睛,“都是咱儿子,咱当然觉得都好。但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你娘又怀了老二。”
要说朝廷之中,谁家权最大,那一定是魏国公徐家。可若说,谁家势最大,就只能是开国公常家了。
到了开国公府门口,常参从马上摔下来。不顾四肢的疼痛,常参一瘸一拐的往里走,“爷,大事!”
说完,常福立刻转身,抬脚就回了府里,“闭门谢客!今儿,不管是谁来了,都不准开门。”
常升手中的笔,落在纸上,砸出一大块的墨迹。他半张着嘴,久久的不能合上。
常福继续说着,“二爷,小的已经吩咐下去,让儿郎们都开始活动活动筋骨。这些日子,都不准任何人
大都督府,这可是天职。当初,已故曹国公李文忠还活着时,就是同时兼着国子监和大都督府。
坐轿子里时,常升想事情,想的入神。直到宫城门口,常福掀开轿帘时,常升才被一阵冷风,激的回过神来。
“你这写的啥,咱们不过啦?这宫里这么多人都等着吃饭呢。你要是这么给,宫里头,得饿死一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