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进杯中的酒,朱棣皱了皱眉,抬手拦住,“且慢,吴王年幼,可喝不得这么多酒。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们有意灌醉吴王,你们的脑袋,可都保不住。”
倒酒的手,立马停住,王八荣侧脸,去看朱允熥。
朱允熥笑着,点头同意,“就按四叔说的,来一点点就成了。孤还不到喝酒的年纪,以后有的是时候,陪四叔喝酒。”
这个“陪”字,朱允熥说的格外的重。
小胖子朱高炽,眼珠子转了一圈,也给自己倒上些酒,双手捧着把杯子举起来,“臣,也敬吴王一杯。”
朱允熥吃了一惊,有些不解,投以询问的目光,“你这是何意,孤喝不得酒,你就喝得了?再说了,你我也是堂兄弟。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因为一杯酒,搞的这么生分。”
说完,朱允熥把酒杯递给朱棣,“还请四叔代劳。”
就在刚刚,朱高炽看出,朱棣并不愿意让朱允熥喝酒。若是真出了什么好歹,朱棣这个做叔叔的,不心疼也是假的。
再者就是,朱棣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碰朱元璋的霉头。
看准了这个,朱高炽便是一种下马威的意思,让朱允熥将喝杯酒让出去。
若是朱允熥不让,两人喝了下去。
传出去,吴王咄咄逼人,仗势行事。
不得不说,小胖子朱高炽,手段确实了得。还都是阳谋,让人拒绝不得。
“这酒够辣。”朱棣连着喝了几口,不由得咂咂舌,“这酒,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从哪来的。”
朱允熥按住杯子,起身再给朱棣倒满。
“四叔,这酒可是兰州的酒。”
“兰州...”
朱棣若有所思,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呢喃着说出来,“兰州,可是老五前些日子,去的那个地方。”
朱允熥笑着,“正是,这酒就是五叔从兰州带回来的。”
这里头的意思,朱棣自知躲不过去,吃一口菜去一去嘴里的辣味,才接着说道,“你五叔那事,了了没。我听说,你爹没怎么责罚他。”
这话是说,我知道你朱允熥提到朱橚的意思。
但我也告诉你,你爹都把这事给带过去了。你就不要,总是旧事重提了。
朱允熥却是装作没明白,“可五叔回了家之后,就也没出来了。明明,皇爷爷和父亲都说了,不追究他的责任。侄儿几次想去,都被五叔给拒之门外了。”
“四叔,您从小与五叔交好。您可得到他家去,劝一劝五叔。都是一家人,皇爷爷气头上,让他骂几句。等皇爷爷骂完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朱棣有些微醺,说话也开始大舌头,“你皇爷爷骂完,这事儿就能过去?”
“能。”
朱允熥肯定的回答一句,他知道朱棣的意思。
你皇爷爷那儿过去了,你这儿,是不是也能过去呢。若是过去了,该如何。若是不愿过去,又该如何。
果然,在听到朱允熥肯定的回答之后,朱棣原本浑浊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
“老五犯了错,就让他受着吧。家有家规,不能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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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朱元璋抬起头,看一眼朱允熥,踢了一脚黄狗儿的屁股,“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
咱孙子走路不方便。你站在这儿看着,咱把你眼睛挖出来,看个够。”
待走近,朱元璋瞅上一眼,“咋回事,昨儿还好好的呢,今儿咋就不能走路了。是不是顽皮,摔哪儿了。”
毛镶走出来,“皇爷,昨儿太子、太子嫔还有三爷一块儿用膳。太子嫔说到了三爷以祖宗之
朱元璋脸色看不出变化,但是眼神,却有着明显的杀意。
冰冷的眼神,让黄狗儿如同是掉进了冰窖里。给朱允熥倒水时,手也在打着哆嗦,险些把水洒出去。
密折就这么在朱允熥的面前打开着,上面的内容,朱允熥看的一字不落。
句句在理,却又不合理。一个太监,他可调动不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看着黄狗儿被拖走,朱元璋脸色愈发阴戾,“昨晚啥事。”
朱元璋把信打开,微微皱眉,“烧了吧,这事儿谁也不准提。熥儿,你也权当啥也不知道。”
门口,王八荣守在这里。脖子伸得老长,等着尚食的人,把今天的晚膳给送过来。
为了这个小殿下,尚食做饭时,都会会做些可口的。如果朱允熥吃的不多,那朱元璋一定会迁怒到尚食。
所有饭菜,在朱允熥面前的几子上依次摆好。
心情好了,主子会把自己吃剩的或者吃不完的,赏给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
现在朱允熥什么名分也没有,但日后那可是大明皇储,将来的大明皇帝。
“这是奴婢在京城里的文玩店淘来的,据说这是赵宋时的玩意儿。”
夜光杯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裂痕。底部,歪七歪八的写着一个字。
“王八荣,你去给母亲传个信,今儿孤就不去给母亲请安了。”只要无事,朱允熥都会给太子妃常氏去请安。
但能被毛镶查出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是大事。
刚到花园口,王八荣被人拦住。趁着月光,王八荣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死。
“回毛爷,奴婢奉殿下的命令,去太子妃那儿。”
。臣奉命,搜查深宫。”
毛镶双手抱拳行礼,“臣不敢,西雅阁丢了一样东西。这东西,非同小可。臣奉命,搜查深宫。”
“丢了什么。”朱允熥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让开了身位。
毛镶伸手指了一下手上的王八荣,“是真是假,烦请殿下行个方便,一查便知。”
毛镶示意一下,手下的锦衣卫,走到那个柜子旁。第二个抽屉里,赫然一个夜光杯躺在里面。
朱元璋看一眼毛镶,沉着声,“咋回事,大晚上的,围这么多人,成什么样子了!”
毛镶摇摇头,“死了,臣刚抓到他时,刚刚招了,接着他就一头撞死了。”
但现在的事实就是,丢失的夜光杯,出现在王八荣那里。而且,没人可以证明王八荣是冤枉的。
幸,就敢偷宫里的东西。那日后,还不得更是猖狂。我听说,先秦之时,那赵高就是被胡亥宠
幸,偷取宫中之物。此后,得势的赵高,更是偷了整个天下。”
细想一下,朱允炆身边的太监,连西雅阁都进不去。
朱元璋眯起眼睛,就在刚刚,众人的表情,他全都看在了眼里。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高高挂起。
相比于实木而言,竹板较软,且容易控力。用竹板打屁股,更多的是象征性的惩戒。
手长在王八荣身上,朱允熥也左右不了。只是真的涉及到宠幸宦官,那就真的有违祖宗家法了。
冰冷的竹板,打在屁股上。略微有些疼痛,也是完全可以忍受的。
朱允熥咬住牙,瞪了一眼王八荣,“闭嘴!什么事儿都能认,唯独这个事儿不能认。”
马皇后微微皱眉,收起刚刚和常氏说话时的笑容,“当真?”
在听到朱允熥被打时,常氏的心都揪起来了,手指头也搅在一起。
两人到景仁宫门口,透过拱门,里面站着不少人。
拨开人群,马皇后看到朱允熥光着屁股,一下子心疼起来,“毛镶,你好大的胆子!”
把朱允熥抱起来,一手托着大腿,一手环着背,尽量不去碰到屁股上的伤口。
再去看朱允熥屁股上的伤口时,常氏惊呼一声,捂住嘴巴,另一只手伸手去摸。
“你也别抱怨,这是他们男人该去管的事。俺们女流,把这后宫,给他们管好就行了。”
你们这么急,只会让皇爷爷,更加厌了你们。
朱允熥想不到,上次五城兵马司之后,朱允炆和吕氏,这么快又来一遭。
早朝散后,和往常一样,朱元璋回奉天殿看折子。这些天,刚刚入春,国事都堆在了一起。
朱元璋摇摇头,轻轻的叹气,“咱吃不下。昨晚,皇后去了景仁宫,之后呢。”
倒不是认为董伦说的对,只是因为朱元璋知道,自己的孙子确实是冤枉的。
朱元璋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愠怒道,“这个毛镶,不知道轻些嘛。他打那些犯人时,下的就是
“孙儿给皇爷爷请罪。”刚进来,朱允熥就跪在了朱元璋面前。
道错了。昨晚咱要打你时,看你那不服的样子。那时候,咱真恨不得,再给你几板子。”
褪下裤子,雪白的屁股上,几道红色的伤痕,还在渗着血迹。
朱允熥也跟着笑一笑,孙儿果真是什么事,也逃不了您的火眼金睛。
从朱允熥刚刚进奉天殿起,一直在朱元璋身边服侍着的黄狗儿,就有些蠢蠢欲动。
子。他对着黄狗儿,似笑非笑。同样的,朱允熥刚准备去奉天殿,毛镶就在这儿等着黄狗儿。
而毛镶,依然在笑。锦衣卫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没有绝对的证据或者圣旨,他们是不会轻易抓人的。
失去了某个部位,黄狗儿完全挣脱不开毛镶的镣子。
黄狗儿还在挣扎,毛镶有些气恼,拿出昨晚的那个夜光杯,放在黄狗儿面前。
夜光杯,成为了压垮黄狗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如同一个无骨的虫子,在地上蠕动,直到一动不动。
从奉天殿再到后廷,不过百步。路程虽然并不是很远,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十分的漫长。
坐在朱元璋身边,马皇后也去看下面的太子嫔。
但无论是武将勋贵,还是问文官集团,都对太子朱标,心服口服,奉命唯谨。
若不是朱允炆把她扶住,吕氏就要在这大殿之中,丑态毕露。
毛镶做的最好的就是,他可以让黄狗儿,看不出受伤。而实际上,黄狗儿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
“皇爷,饶了奴婢吧。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饶了奴婢吧。”
无人知道。可在天界寺,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派人过来。”
听到这儿,太子妃常氏脸色煞白。几次想要站起来,问个究竟,却都被马皇后给按住。
素来闻融敦厚。每当朱元璋想要杀人的时候,她总会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
黄狗儿哭着摇头,他的右脸,肿成了一个包子。说话含糊不清,“皇爷,奴婢这是受人指使啊...”
此刻,她似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绝望。她有预感,她即将失去自己的儿子。
如果刚刚那件事,还有的解释。那指使钱宁弹劾蓝玉,就真的别无他论了。一个后宫的太子
据,信口开河。斩!家中八岁以上男子,发配甘肃,家中女子,充入教坊司,遇赦不得还。”
但对于朱元璋来说,外戚和宦官,是他最敏感的神经。前元是怎么亡的,依然历历在目。
朱元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片一片锋利的刀片,插进太子嫔吕氏的心里。
父亲死了,丈夫站在她的对面。她只有自己的儿子了,朱允炆似乎成了吕氏此刻唯一的依靠。
当朱元璋看向马皇后时,他也立刻就明白了马皇后的意思。心中叹气,却还是免了吕氏一死。
朱允熥站在边上,他没有丝毫的触动。相反,他太清楚自己的这个二哥了,性格偏激,喜欢钻牛角尖。
“殿下,皇爷君子之言,说出来那就是圣旨。”毛镶尝试着把朱允炆拉开,不敢用力,几次都没能拉动。
如果,四叔靖难失败,那极有可能,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但彼时此时,你都是一个失败者。
毛镶颤巍巍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跪在朱元璋面前,“皇爷,臣在呢。”
钱宁是吕本的学生。钱宁的姐姐,是吕本长子的妾。”毛镶回答的很小声,语速也很慢。
朱元璋不再说话,两只手慢慢的放下,“熥儿,扶着爷爷回宫。”
不光光是太监,还有那些大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