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窗边日光渐渐退出窗沿,白皙长指翻到了手中话本的最后一页,谢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无聊了?”蒋霁执着手中玉笔,在那长绫锦绢布末尾勾上一抹朱砂红痕,快速偏头看了一眼身边道士。
“没有。”谢意端起玉杯喝了一口,捏起一块方片糕,放在了蒋霁唇边,“饿不饿?”
蒋霁侧头将那方片糕咬住,摇了摇头。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谢意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绢布上用黑墨书写的工整字体,瞧着整齐,细看每一笔都像一条扭曲小蛇,与人类所用字体是不同的,“这是蛇文?”
“是。”蒋霁将手中绢布重新卷好,趁着拿下一卷的空档,搂着道士就嗅了一口他的发顶,“真聪明。”
“这下是你比较厉害了。”柳叶眸中掩不住的欣赏,任那小蛇将脸和自己脸颊贴在一起,“我们阿霁又会蛇文,又读得懂人书,还有本事做王,不得了。”
道士这般夸,那蛇妖的尾巴自然就翘到天上去了。
“诶↑!”
蒋霁兴奋地俯身伸手将道士腿窝一抬,轻松将道士横抱起,稳稳放在了自己腿间。
“你还看不看了?!”道士坐在他两腿之间,侧头压眉质问他。
蒋霁将下巴抵在道士乌发顶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累了,靠一会儿。”
“哦。”道士老老实实将头侧回,脚一晃就带着那捆仙链作响,脚也不敢晃了。
长睫半垂,丹凤眼前是道士额顶的碎发,依稀能看清道士又长又密的乌睫和挺翘白皙的鼻尖。
道士刻意谨慎不想叫脚腕链条作响的动作叫蛇妖心中发软。
“我脑袋疼。”蛇妖抬起下巴离开道士发顶开口,垂眸盯着他,“你帮我按按。”
“好。”道士想要起身,却被蛇妖捏住了窄腰又被迫坐下了,扭头问他,“你做什么?”
“坐这儿。”蛇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邀请着道士。
“哦。”道士懒得和他争执浪费时间,转身跪在蛇妖两腿侧边,抬手轻轻用指腹替他揉按着太阳穴,“你将这玉冠取了,我替你按按百会穴。”
“先生取吧。”蒋霁将头埋在他胸口,“先生,我不想看了。”
“你若是这样,我下次说什么都不陪你来了。”谢意耐心将他缠在玉冠上的卷发理出来,拔出金簪将发冠取下,“我在这儿便扰了你,还不如待在那石洞里。”
“可是那石洞里又没有我。”蒋霁闭着眼睛,享受着道士力度适中的揉按,“先生会不会想阿霁,阿霁不知道,但是阿霁定是会想先生的。”
“真是个能说会道,惹人心喜的。”唇角漾开笑意,谢意乱揉了那蛇妖毛茸茸的脑袋一把,“快些看,早些看完不就能早些休息了?”
“你就在这儿!”蒋霁捉住了那即将逃跑的道士,“都说夫夫要有难同当,我们可是私定终生了的。”
“哼。”谢意垂眸瞧着那又乱用词儿的小蛇,捏了捏他的耳垂,“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先生就待在这儿。”蒋霁将他拢在自己怀里,“阿霁抱着,心不慌了,自然是能静下心来做事的。”
“成。”谢意颔首,就斜靠在蒋霁怀里由他抱着。
怀里温暖,又有喜欢的青竹香气,谢意昨夜被那小蛇折磨得狠,身上本就是疲软的。
此时卧在小蛇怀里,随着他翻书阅文、提笔批阅的动作脑袋晃啊晃,睡意就上来了。
胳膊一重,蒋霁垂眸望去,那漂亮道士已然睡熟了。
“哼。”蒋霁唇角上扬,轻手轻脚,将那随着自己动作轻轻晃动的脑袋抬高了些,侧身用肩侧顶着,叫他靠在自己胳膊上睡的稳了些。
道士似乎一直都是处世淡然的,但是蒋霁从来不会在他身边感觉被忽视过。
蒋霁喜欢和谢意待在一起,日日腻在一起还不够,最好是从出生到死去,两人都可以一直在一起。
想知道先生幼时的模样,想与先生一同成长,想在先生脆弱无助时成为他的可靠臂膀。
可是他来的太晚,叫那蠢鸟捷足先登。
蒋霁嫉妒殷渔,嫉妒他所拥有的,自己却不曾触碰过的谢意幼时的一切。
嫉妒他在谢意身边的每时每日每月每年,嫉妒他在谢意心中那牢固且不可替代的位置。
“......你别想再见他。”
丹凤眸中微沉,殷红唇瓣紧紧抿着,握着玉笔的手一捏,笔杆轻裂出了一条缝。
这话来的没头没尾,不知是对怀中熟睡那道士说的,还是对远在百里之外,湖畔偏院中的道士说的。
“啊?!”
双手袖口挽起,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
宿野抬眸看向自己那抚袖优雅喝茶的主子,眸中有些诧异,
“您要回京!?”
“嗯。”殷渔将手中玉杯轻放,“你大惊小怪什么。”
“可是如今……”宿野快速眨了眨眼,“属下什么都还没准备。”
“你不必去。”殷渔瞥他一眼,“小九的院子需要人顾着,你就在这儿守着。”
“不行。”宿野竟然脱口而出,随后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嘴。
糟糕,这次嘴比脑子快。
“为何不行。”殷渔挑眉问他,心中觉得好笑,这小崽子如今也做上自己的主了。
“路途遥远,您需要人顾着。”宿野将手中碗筷放下,走到殷渔身前单膝跪下,“属下不放心。”
宿野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他的确是不放心殷渔独自归京。
这样路上那些同行的旅人就太危险了。
“你如今要做我的主?”殷渔修长指尖一勾,一黑金藤蔓出现在宿野头侧,‘邦邦’的敲了他呆瓜脑子两下。
“哎哟,哎哟!”宿野被敲的龇牙咧嘴,捂着脑袋还是坚持着,“主子……”
“你在这儿守好院子,防止小九和那蠢蛇回来无人接应。”殷渔起身,抚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垂眸警告着地上那呆子暗卫,“不许私自去寻那小蟒。”
“……是,属下明白。”宿野拱手答话,见殷渔颔首,便站起身,又追了两步。
“您路上慢些,不要和那些刁民计较,早日归京,也好早些见到于少爷。”
殷渔回头,面上带笑看了宿野一眼,吓的后者瞬间噤若寒蝉。
别看那弯眉下杏眸中含笑似水,宿野觉得自家主子就是一朵美艳的酒醉花。
也就只有于少爷敢为人先,胆识过人,勇于挑战与自己主子尝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