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
苍翠大树之下,一只乌隼停在殷渔肩侧,于淮舟往诺布口中放了一颗红野果,酸的诺布五官皱在一块。
弯月眉轻挑,殷渔抬手放在蒋霁颈侧,垂眸仔细探着,又温声开口问道:“渴不渴?”
“啊?”蒋霁闻言不解,还是别扭答了话,“有一些。”
“忧虑心急,热峫内盛所致,带着他进去喝些水。”杏眸微弯,殷渔与谢意说了一句,朝蒋霁瞧了一眼,弯唇笑道,“心态放平,若是那妖还未回到尸陀岭,你便将自己急出病来,我当真是不知道该笑该哭。”
“你如今不已经在笑了?”蒋霁没好气得瞧了殷渔一眼,拉着谢意便朝碉房里去。
诺布那双异瞳紧紧盯着蒋霁,而后松开于淮舟的手,躲到了殷渔身后蹲下,一双小手扯住了殷渔后袍。
“做什么?”殷渔蹙眉,抬手朝于淮舟伸去,偏身垂眸瞧着自己身后小儿。
“阿爸,盯上了!”诺布从殷渔身后探头,直勾勾盯着谢意与殷渔消失的方向,压着声音道,“妖怪盯上了妖怪!”
“妖怪盯上了妖怪?”于淮舟将诺布拉起,抬眸与殷渔对视,语气不确定道,“......蒋霁?”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这沃楽离天近,抬头便是繁星漫天。
碉房里备了些藏香猪肉干和甜茶,焦香金黄的青稞饼,表皮微焦酥脆,内里小米软糯香甜,还有些手抓羊肉,乌隼卫为众人的到来做足了准备。
殷渔下了吩咐,今夜简单擦拭身上即可,不要沐浴洗头以免风寒不适身子难过。
众人吃饱喝足,简单擦拭身子,便各自回屋准备歇下了。
谢意理着被子,回头瞧了一眼那在屋内各个角落观察的卷毛小蛇一眼,柔声开口道:“咱们小蛇在做什么呢?”
“检查。”蒋霁答得简单,确定这屋角没有妖气之后站起身,又朝头顶承尘瞧去,“叫那莲花妖没有可以藏身之所。”
“如此。”谢意闻言轻笑,认真颔首,“那它岂不是无处可躲了?”
蒋霁转身迈步,靠近谢意,将他拢入怀中,鼻尖抵在谢意微凉耳廓处细细嗅闻。
“放心,房外乌隼卫守着呢。”谢意抬手拢住身前高大蛇妖健硕的身子,轻轻拍了拍,“师兄不是吩咐了,就算是我自己走出去,他们也会拦住的。”
“嗯。”蒋霁偏头轻吻谢意脸颊,躬身埋头靠在谢意肩上,“先生,若那诺布说的是真的,那莲花妖当真有那引诱人的本事。”
“阿霁心中好慌,若是它开出的条件足够吸引先生,先生会不会和诺布阿妈一样,抛下阿霁不顾了?”
“不怕。”谢意偏头靠在这小蛇脑袋上边,轻声哄着,“哪般诱人的条件能叫人抛下咱们阿霁去?连我自己都想不到,那妖也是不知道的。”
“都是阿霁不好。”蒋霁埋头入道士脖颈,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忍着什么,“阿霁不听话,总是任性叫先生生气,若是被那妖捉住把柄,将先生抢了去,阿霁此生难安,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脖颈处湿润滚烫,柳叶眼亦是红了一圈。
世上何事最留人?不过一个情,有情便有牵挂。
从前死过,心中放不下师兄,亦有不甘,可到底是顺了天意。
如今若是要再死一次,谢意是万万不愿了。
若他死了,这小蛇怎么办?师兄与淮舟怎么办?
谢意放不下蒋霁,若是自己死了,这呆蛇定是不会独活,自己能不能入人道黄泉与碧落尚且未知,何时才能复相见?
且若是淮舟百年之后,师兄又孤苦一人在这世间......
清泪到底是从柳叶眸中滑落,屋内安静,道士和蛇妖无声宣泄着情绪,前景未知,前路茫茫,若出差错,万般不舍在心头。
可若是此刻退缩,双死之劫到底是没过,难道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过一生么?
也该有个结果。
“......好阿霁。”谢意开口,声音带些隐隐闷意,“泗水别往我领口抹,好么?”
这卷毛小蛇哭的忘情,涕泗一同往自己颈侧领口淌下,弄得领口湿哒哒的。
“你如今还嫌弃我......”蒋霁委屈极了,将眼睛抵在谢意脖颈上边,摇头蹭了蹭,“阿霁难过了,先生。”
叩、叩、叩
屋门被敲响,谢意抬手抹去自己面上泪痕,抬眸看向门边,拍了拍蒋霁示意他让开。
蒋霁却自己站起,抬起袖子将面上胡乱抹了一把,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是我。”殷渔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蒋霁将门打开一条缝,将门口那黑袍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来做什么?”
“哭着呢?”殷渔瞧见那泛红带着水光的丹凤眸便觉得好笑,杏眸一弯,气得开门的那条蛇弃门便往屋内走。
殷渔缓着步子走进屋内,弯睫杏眸下扫一眼,瞧见了谢意领口那处湿润。
“师兄。”谢意起身,走到桌边提起水壶给殷渔倒水,“怎的还未歇下?”
“笃笃不放心,叫我来瞧瞧你。”殷渔接过谢意递过来的水杯,迈着步子在屋内走了一圈,又抬手推开墙上小窗,朝下望去,随后道,“......歇下吧,他们守着,安心睡,不必忧心。”
殷渔话音落下,便将杯中水喝完,抬步优雅又朝屋外走去。
谢意送到门口,瞧见黑袍高大身影消失在廊角,进屋关门。
转身便见方才殷渔所行之处泛起淡淡黑金雾气,不过一瞬便消失,只在地板上留下一些黑金藤蔓似的纹路。
殷渔不放心,蒋霁到底是妖,施展妖术恐怕引来主场之人,他便自己亲自来给谢意这屋内设了个符箓,以求安心。
谢意湿了帕子净面蹭颈,又给那小蛇将脸上擦干净,二人换了寝衣,道士被蛇妖例行公事嗅闻,吹烛相拥歇下。
月照银山,是若雪一般清冷的夜,一阵带着雪山凉意的寒风吹过碉房,背阴山上树影斑驳。
忽然两声极轻的乌隼叫响。
狭窄的窗口前出现一个诡异黑影,这黑影庞大,若远处巨物被月光投射在碉房之上一般,安静得趴在碉房墙面之上。
仔细一瞧,这影中几片瓣状黑影若呼吸一般有规律抚动,这黑影探头探脑,静悄悄的朝窗内屋景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