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玲头一天就趁夜就找人换了值班。

    大过年的，哪里都是新年新气象，上班路上，大家伙儿见了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

    平日里的暗流涌动，这会儿也都像是冰封住了似的。

    她到了办公室里头，先熟练的引了火，又拿着抹布把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墙上原先那张旧的宣传画，不知道啥时候换上了新的，大大的头像，睿智安详。

    她的墨水瓶，钢笔，算盘，都静静的躺在自己的地方，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上报纸的缝隙洒进来，叫她对这个年班竟多了几分喜爱出来。

    邱玉玲从包里摸了个橘子，正吃着呢，外头的人进来，“咦，小邱，今儿是你值班呢？赵姐呢？”

    邱玉玲把人让屋里，“李姐，进来烤火，外头冷的，我今儿和赵姐调班了，您找她是有事还是？”

    李如兰把手伸到炉子上头烤了下，又搓了搓，“没事儿，谁在都一样，能不能帮个忙呀？

    前头慧芳吃坏肚子了，你知道的，会计那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领导还等着要数据呢，可这会又弄不出来，急死个人了。

    还想着赵姐在呢，叫她过去帮个忙，小邱，你看你方便不？”

    邱玉玲这科室，手里的活儿，想做永远做不完，不做也就那样儿，除非是每回到了会议前，或者是要具体数据的时候急点儿。

    平日里都是收录汇总什么的，反正能放放就是了。

    这会儿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那行，我把炉子封一下，门挂上，你等我一会儿。”

    让她过来顶的班，是她们局里的会计岗，领导要的是去年一年的收支情况，这种活儿，日常都有痕迹在的，邱玉玲找到对应的账簿，抄录了各个大项的数据。

    还没到中午，就整理出来了，她问刚刚喊她来的出纳，“李姐，是你拿过去？还是等王姐回来拿过去？”

    出纳撑着桌子看了一眼，“这么快啊？你拿过去吧，我去了，总回不上话，王姐去医院了，不知道一会儿还能不能回来。

    没事儿，活儿你都干了，送佛送到西，就麻烦你再去领导那儿交回差吧。”

    邱玉玲照样没有理由拒绝，活儿都出来了，露个脸的功夫，对她还不是顺手的事儿了。

    她敲了下局长办公室的门，里头喊她进去。

    邱玉玲进去了目不斜视，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下，又把做出来的数据呈上。

    局长叫她先坐一边儿，自己在那儿看数据，邱玉玲也没表现出啥没见过世面的样儿，真的就坐到一边的会客椅子上，等着提问。

    果然局长问她了一个手里表单上不存在的数据。

    邱玉玲对答如流，局长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邱玉玲都能说得上具体的，包括上年度的工资总额，不同级别的人数，以及占比，还有全年的福利支出。

    这些都是她当时觉得蛮重要，但王会计的纸上并没有记下来的科目。

    她也就多了个心眼儿，把收支相关的几个大类科目，甚至重要一些的子科目，也都过了一下。

    石文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小邱这些都凭记忆记住的？”他一直盯着邱玉玲，没见她翻看任何东西。

    邱玉玲笑的时候，小虎牙漏了一下，“嗯，局长，刚刚取数的时候，相关的都看了一眼，想着您或许会用到呢，我这边还有个表，稍微详细一点的，您再看看。”

    邱玉玲从一边矮几上的文件里头，抽出了自己额外制的那张表，“您先看，如果数据不够详尽，我再去做。”

    石文栋没着急看完，而是顺势放到头一张表上头，“小邱哪年毕业的？”

    状若家常般的一场谈话，两个人有问有答的聊了会儿，快饭点了，才放邱玉玲出来。

    出纳好容易等到邱玉玲，着急的凑过来，“小邱，怎么样？没有挨批评吧？你走了我又后悔，我应该跟上去给局长解释一下的，咋能就叫你一个人面对呢。

    中午的饭你就不管了，我去给咱打回来，你只管等着吃就行。”

    盛情难却，邱玉玲回去取了自己的饭盒，“李姐，要不我和你一道过去吧，你一个人多麻烦啊。”

    出纳把邱玉玲摁回椅子上，“你乖乖坐着啊，今儿是饺子，再说有盖子呢，摞一起方便着呢，你安心等着就行。”

    邱玉玲百无聊赖的坐着，门口突兀的男声，“小邱没去吃饭啊？正好，石局叫我把这盒饼干给你送来，我还寻思你说不定回你们部门了，想着先过来王姐这儿看看。”

    来人邱玉玲没说过话，但知道他，是局长的苏培盛，大会小会，起草文书，据说都有他的身影。

    “潘工，叫您还专程跑一趟，我这馋嘴的名头，都叫局长知道啦？”

    潘成伟原本可以不跑这趟腿的，他是自己请缨过来，看看这个，领导说的，很有眼色的小姑娘，是个啥样儿的？

    没想到，见面就给了他很大惊喜。

    说话不卑不亢的，别人这会儿都战战兢兢，受宠若惊的，小姑娘一个玩笑，既没诚惶诚恐，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这种“特别”的关照。

    他也跟着一笑，“看样子，你这嘴馋的毛病，没少给你添乱呢。”

    邱玉玲笑的一脸明媚，“不光是嘴巴馋起来不听话，眼睛也是帮凶，要是它刚不多瞅局长的饼干两眼，局长就不用破财啦。”

    潘成伟回去把小邱的笑语学给他的领导听，石文栋摘掉眼镜，“财务室今年再加一个岗吧，从内部系统筛选，为了公平起见，以考试的形式吧……”

    潘成伟一一记下，“我回头和人事科那边沟通一下，那就放在三月份，开春了，万物复苏，咱们也来个新年新气象。”

    出纳不光端回来两盒饺子，还拿了两个苹果，“小邱，刚碰到潘工了，给了俩苹果，咱一人一个。”

    下午邱玉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也就不打算荒着混日子了。

    想了下，把分到自己手头的活，按轻重缓急，写了一个计划表。

    潘成伟这边也在做计划表，领导安排了好几件事儿，头一件要放在日程上的，就是开年的增减。

    ，财务室要加员，人事科要减员，资源科要减员，生产保障科要增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