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四月,南河两岸暴雨延绵,滚滚洪水如择人而噬之猛兽,淹没无数良田房屋,百姓流离失所,两岸饿殍千里。
值此危难之际,那五路诸侯又蠢蠢欲动,屯兵造器已生谋反之心,似是要将这刚刚成立才十三年的大武朝,再次推入浑浑噩噩之中。
……
离州-安和府-安长县;永宁乡小河村。
塘边有一位二十来岁,身穿青衫的青年正专心垂钓。
他叫韩玉,原本是地球华国一研究历史和经济的知名学者,大学教授,他将所有都献给了学术,孑然一身。
43岁却因长期过度操劳确诊癌症晚期,于半年后病逝。
等韩玉再醒过来时,就莫名来到了这个世界,魂穿这位同名同姓的武朝秀才身上,同时也是几个村中唯一的教书夫子,靠着束修倒不用为生活发愁。
前世活活累死的他,很享受现在的悠然田园生活。
当一条异世咸鱼的感觉很不错,当然,过个几年待腻了韩玉或许会出去游历一番。
至于出将入相金戈铁马这些,韩玉毫无兴趣,生活本来也是一种修行,韩玉选择遵从本心。
“这日子舒服是舒服,就是没个能聊天的人。”韩玉忍不住呢喃了一句。
封建社会没有义务教育,尤其像小河村这种山沟沟,会写自己名字都可以称之为“读书人”了,基本全是文盲。
读书识字,对于穷苦百姓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若是眼下能有人陪他聊聊经济,聊聊历史,或者其他有营养的话题,想想就是令人兴奋的事情。
正思绪飘飞时鱼浮动了一下,韩玉赶紧起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就上来了,估计有个一二斤左右,此时落下毛毛细雨,似是在催他回家。
韩玉毫不在意,而是高兴的大笑。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今晚加餐!哈哈哈。”
说着就要收拾一下回去。
“好诗!好一个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
“嗯?”
韩玉一愣,循声看去,只见有两人正往他这走来。
说话之人约莫四五十岁,额头宽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黑眉如刀,浓密胡须更添了几分霸气,虽衣着普通却给人一种难言的威武。
旁边一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太阳穴略微鼓胀,飞眉入鬓,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的盯着韩玉。
“打扰了小友的雅致实为冒昧,实在是听到好诗忍不住,还请海涵。”
走近之后中年男子对韩玉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客气韩玉也就还了一礼。
“长者谬赞了,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呵呵,在下姓李,名秦,至于他,称呼马三即可,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听对方的口气倒像个读书人,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此韩玉并没多想,也没有询问的意思。
“晚辈姓韩,单名一个玉,字元正。”
“韩玉韩元正,嗯,好名字。”
对方轻声念了两遍后微微颔首。
韩玉有些尴尬的一笑。
“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既是父母所赐哪有什么好坏之分,李叔,这雨越下越大了,正好韩某所住之地离此不远,不如去我那喝口热茶歇息一番。”
“如此正好,打扰了。”
听到对方叫自己李叔,中年人愣了一下, 后面那人更是目光锐利的扫了韩玉一眼。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小河村,路上还碰上两个孩童,都是韩玉的学生专门来给他送伞的。
韩玉的家在小河村最北边,两间茅屋,外面被韩玉用笆篱围了起来,种了点蔬菜,虽然简陋风景还是不错的。
“二位,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先喝杯热茶吧。”
招呼不见回应,韩玉又叫了一声。
“李叔?”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李秦轻声念着,忽然转头看向韩玉。
“好词,好句,好字!没想到元正竟有这般文采,只是这文章应该还没写完吧?”
看到双目放光的李秦,韩玉笑了笑。
“李叔见笑了,后面的我暂时还没想好。”
刘禹锡的《陋室铭》是韩玉极为喜欢的一篇文章,穿越过来后他感觉很适合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就写下了前面几句在墙上。
至于后面的那些不是记不住,而是没必要。
“光是凭这几句,也足以见元正满腹经纶了,缘何屈身在此做一教书先生?大好男儿应当考取功名,登高庙堂,为江山社稷出谋划策才是。”
李秦说着端起茶杯欲喝,马三脸色一变正要张口。
被李秦冷眼一扫硬是憋了回去。
“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一幕正好被韩玉看在眼中,马三一看就是仆从一类的人,且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在饮食方面才会格外注意。
当然, 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教书育人没什么不好的,至于登高庙堂并非晚辈所愿,晚辈更喜欢现在这种懒散舒适的生活。”
听到此话李秦眉头微皱,缓缓放下茶杯看向韩玉。
“元正此话谬矣,读书人就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韩玉抿嘴一笑,不再和他争执那些,甚至觉的对方在pua他。
李秦似是觉的自己有些无礼了,气氛僵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深叹一口气,端起茶杯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当”的一声用力放在桌上。
“李叔可是心有烦闷?”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好不容易碰到个读过书的人,憋了许久的韩玉想稍微释放一下,就主动找他聊了起来。
“牧州的南河发大水,死了很多人,流民遍地,五路诸侯又蠢蠢欲动,有人说这是上天对当今皇帝杀戮过多的惩罚,天要灭武,不知元正怎么看?”
韩玉眼睛微微一眯。
“此事韩某去县城时也听说了一二,不过李叔啊,此话在这说说无妨,可千万别叫旁人听了去,此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李秦一愣,继而摇头笑了笑。
“没事,当今皇帝没有那般小气,哎!这天下何时才能真正的太平,真正的国泰民安?”
韩玉起身帮他茶杯续满。
“南河大水乃是天灾,但之所以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根还是在人身上,至于那五路诸侯有谋逆之心,更是在武朝建立时就已经埋下的祸根。
当今陛下确实可称为一代雄主,但是在这事上却也犯下了两个非常大的错误。”
这种话题正好是韩玉擅长的,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了,得亏他有原主记忆,否则靠自己想了解这世界着实要下一番苦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