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又来啦!来找季队?”
看到季东阳穿着领子早就卸的歪七扭八又皱巴巴像抹布一样的短袖,小段有些不落忍,脱下自己当外套穿的衬衫披在季东阳身上。
季东阳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推辞。
“不用,我不冷!”
“您就穿着吧,我抽屉里还有一件呢!”
小段知道季东阳的性格,不会轻易接受,便抱着胳膊转身离开了,不给季东阳丝毫拒绝的机会。
“季队在忙,你老坐着等一会儿。”
“诶,诶。”
老季默默找了个靠墙的位置,一点点挪动着坐下。
他浑浊的双目一遍又一遍打量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战场,有些茫然的看着一个个年轻的后辈,热火朝天来来回回,有寻衅滋事,有喝大的闹事进来醒酒的,小小的走廊,成了人间百态的一个缩影,哭哭笑笑,打打闹闹。
“顾翩翩诶!”
“是不是顾翩翩?”
“不可能吧,顾翩翩也进来了?”
“她不是明星吗?明星不是都用钱摆平的吗?”
走廊里,很快因为几个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女孩之间兴奋又惊奇的大声议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发的朝着走廊尽头试探着走去,原本根本没人关注在乎,被拷在角落椅子上,有一段时间的女孩,开始慢慢焦躁不安起来。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激动起来,哗哗的镣铐响动,跟塑料椅子的碰撞越来越激烈。
季东阳坐不住了,他离那个女孩最近,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心里的恐惧,就像是被人扒光了大庭广众之下,赤条条扔在大太阳底下,暴露自己的一切。
光影交错之间,他恍然想起了那个曾经抓着他的警服,瑟瑟可怜的看着他,请求他相信的女孩,她曾经撒谎成性,为了摆脱自己杀害同学的嫌疑,随意指证她人,就是这样劣迹斑斑的孩子,他气的没有采纳她的一个字,却让她永远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他不应该抱着成见另眼相看她,哪怕是多花些功夫,也能守护住这个孩子。
“干什么你们!给我坐回去!”
季东阳起身怒斥,张开双臂,全面护着遮挡。
“你什么人啊,老头,在这里大呼小叫,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血气方刚的孩子总是受不了这些的,被季东阳一吼,他们都很不客气围了上来,本来被警察抓了就心里很不痛快,再看看季东阳,穿的也不怎么样,普通老头一个,瞬间就底气足了,不安分起来。
季东阳虽然人老了,但是这么多年的功力还在,他尚且精壮的胳膊亮了出来,准备随时拿捏住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但是对方没出手之前,他也绝对不能出手的,这是规矩。
“干什么呢?”
剑拔弩张之际,远处走来的一个男人一声吼,这帮小崽子马上就做鸟兽散了。
但凡几进宫的,都没有不认识这里的季队的。
“在这里闹事,找抽是吧?”
季飞宇扬起一手,拍在刚才那穷凶极恶的小卷毛头上。
“不敢不敢,季队,抽烟抽烟!”
小卷毛毕恭毕敬把后兜唯一一包软中华掏出来,从里头拿一只,献宝一样递给季飞宇。
季飞宇粗眉一扬,直接劈手一包全部没收拿走。
“小小年纪,不许抽烟!”
“诶,季队,这是我的私人财产,您凭什么没收!”
小卷毛会扣帽子,要是换一般的新警察可能就被忽悠了。
“那就让你爸来拿嘛,我在这等着。”
“让我爸知道,回去皮带又要打断一根。”
小卷毛嘟着嘴,又不敢跟季飞宇顶嘴,只能带着自己的几个小跟班默默退回了自己原来呆的地盘。
“好了,好了,看什么看!”
他边走边招呼其他人一起离开,很快这个角落里,只剩下季飞宇季东阳父子二人,还有依旧簌簌发抖,只露背影的顾翩翩。
季飞宇面对父亲,还有些无所适从,嘴里叼着小卷毛刚孝敬的烟,习惯性摸自己口袋准备点燃了,摸到一半才意识到这里不能抽的。
“最近你们分局不忙吗?”
他把那一只烟从胡子拉碴的唇边拿下来,在软中华的烟盒子上来回敲着。
“哦,也不是,只是最近领导体恤我身体不好,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那就回去休息啊,到这来干嘛?”
季飞宇的声音陡然升高,变得不近人情。
季东阳嗫嚅着,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一个渴望得到孩子激烈的卑微的父亲。
两个人良久都没说话,整个走廊,大部分时间只能听到顾翩翩还在不安磨损着镣铐的声响。
季飞宇转过头去,时不时会多照看她几眼,确保没出问题。
“烟戒了吧。”
季飞宇有些惊讶。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是季东阳第一次在除了学业业绩之外,关心他别的方面。
季飞宇没有作声。
“我上次就发现你烟抽的很凶,小刘他们告诉我的,你现在恨不得要一天两包。”
“吃这个吧,烟瘾犯的时候代替。管用。”
季飞宇转头,季东阳递给他一个硕大的红色塑料袋子,口袋展开在他眼前。
“这什么?”
他疑惑看着里头一个个黑乎乎的膏状物体,像棒棒糖一样,缠绕其上,每个都用透明玻璃纸塑封,看着不像外面卖的。
“梨膏糖,清肺止咳的,也能帮着戒烟瘾。”
季东阳双手张着口袋,期待着季飞宇能收下它。
季飞宇看了看老头的脸,伸手犹犹豫豫,正下定决心要去接的时候,一身巨响,原本坐着的顾翩翩摔在地上,连同那塑料椅差点砸了下去,幸好是连排的,她这小身板还撼动不了。
只是她额角磕到角落,红肿严重,最可怕的是,几秒钟过后,人已经开始四肢抽搐,眼白往上翻,口吐白沫,咕噜咕噜的,嘴里伴随着还有难听点怪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季东阳一看,知道这是犯了癫痫了,当即俯下身,拍了拍顾翩翩的脸颊。
“姑娘,姑娘!”
“别咬自己的舌头!别咬!!”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急忙脱下小段给他的长衬衫,盖在顾翩翩身上,随后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指头塞进顾翩翩嘴里。
“这丫头不对劲,这像是磕了药了,你们没做药检么?”
季东阳皱着眉。
“她送来的时候人一直好好的。”
“打电话打电话!这样下去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