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
宋酥酥蓦地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你今天是来找我帮忙离婚,那我还会高看你两分,但你来求我饶过一个杀人凶手?一个差点杀了我的凶手?”
她觉得荒唐,视线直勾勾地,温软嗓音也显得冷:“夏寒烨折磨你折磨的还不够多吗?他们吸你的血吸得还不够久吗?”
“你实话实说,他们夏家,谁把你当过人?”
“夏晚眠是你女儿没错,她真的尊重过你吗?”
“你不仅是一个母亲,不仅是一个老婆,你还是宋芸,除了为他们着想,你不能想想自己吗?”
字字响亮,振聋发聩。
不少客人频频投来目光,看得宋芸脸颊发烫。
宋酥酥偏是要让旁人也听见,只有这样,才能骂醒宋芸。
但显然,她还是错了。
宋芸只是扯了扯她的袖子,羞愧地:“酥,酥酥,姑姑知道你是为了姑姑好,但夏家乱成这样,我总不能真的不管吧,还有晚眠......”
只一瞬,宋酥酥放弃挣扎。
她抿抿唇,抓住包:“算了。”
转头就走,不加任何思考。
宋芸心蓦地一空,忙追上去:“酥酥!”
没跑两步,被保镖拦住。
小姑娘顿住脚步,再一次回头。
目光里有浓重的失望,和隐约闪烁的泪光。
她笑笑:“姑姑,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欠你的,你老公和女儿,早在我身上讨回去了。”
“我就当,这世上从没什么血脉相连。”
“你愿意受苦,那就受着吧。”
她走得决绝。
分明是在艳阳底下,背影却仍瘦弱萧瑟,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
宋芸被死死拦着,绝望滑坐在地。
然而等宋酥酥身影消失在转角,乍一瞬,又觉心底蓦地一空。
她摸了把脸,满手湿漉,神情茫然,觉得丢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宋女士,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小姐。”
“大小姐说,以后,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保镖叮嘱完,又急匆匆朝宋酥酥追去。
手机屏幕亮起,宋芸哆嗦着手接起电话。
对面是夏寒烨隐忍的声音:“见到宋酥酥了没?让这小贱人赶紧把我女儿还回来!做不到!做不到你就死在外面!”
燥热午后,宋芸突然冷得发抖,额头上冷汗直流。
她死死蜷缩在地上,手机掉落在地,仍不停歇地传出几声脏话:“我跟你说话呢!”
“你他妈听到没?”
“你在哪?信不信我现在就过来打死你!”
叫骂声好一会儿才停歇,身边偶有几个好心路人经过,给她递了瓶水,关切问:“阿姨,您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宋芸只是摇着头,眼中光彩俱灭。
-
到书店时,姜早已经忙活起来。
两人受不了苦,最先安装空调,也方便装修师傅们乘凉。
宋酥酥顺路给所有人买了奶茶解渴,递给保镖拜托分发。
姜早扎起丸子头在她身边坐下,顺嘴喝了口她的奶茶,险些吐出来:“咦,这么甜,你疯啦?”
“昂。”
宋酥酥慢吞吞吸了口,腮帮子鼓鼓,软声软气地反驳,“甜吗?还好呀,我刚刚喝的咖啡,太苦了。”
姜早立马担忧地皱起眉头:“刚刚聊了什么,你姑姑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
宋酥酥摇摇头,嗓音轻缓,“就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样也好,省的为难。”
她神色平常,不像有什么的样子。
但姜早知道不是这样的。
除了谢卿淮以外,宋酥酥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就是宋芸。
夏寒烨不喜欢她,利用她,她就默默地,乖顺懂事地不让宋芸为难,一个人躲在角落,听话地,等宋芸分给自己一点点爱。
哪怕只有很少很少,她也会开心地向自己炫耀,说姑姑给她买了新衣服,姑姑给她梳头发。
姜早知道宋酥酥有多重视这个姑姑。
那是她唯一的,最后的亲人。
而现在......
姜早顿了下,张张嘴想安慰她,就见她顺手也将头发扎起来,起身好脾气地笑:“我也去帮忙,别让师傅把我买的柜子刷坏啦。”
“好。”
姜早捏捏她的手,眼中心疼,“小心点,别搬重物,胳膊还没好。”
“嗯。”
忙活起来,似乎时间和情绪都没那么难熬。
宋酥酥自己调了个奶油色的油漆,围上围裙戴上头巾慢吞吞地蹲在角落里刷柜子。
总共要刷三层,才能让颜色均匀不突兀。
师傅们一边装吊灯一边担忧她做不好,时不时跑来问:“要不还是我来吧?”
宋酥酥:“没事没事。”
师傅:“你这胳膊不能用力太久吧?”
宋酥酥:“没关系,不疼的。”
好不容易才让师傅们相信她没这么娇气,说说笑笑间,气氛也似轻松许多。
宋酥酥维持着平日里惯有的温和笑容,梨涡浅浅,连眼底神色都瞧不出半点伤心。
临近傍晚,天色骤变。
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城市刮起狂风,未装建好的门被吹得哐哐响。
姜早从外头将施工牌子搬进来,有条不紊道:“麻烦了,赶紧把门弄好就回去吧,别淋雨了,打车我们报销。”
装门也不过就两分钟的事情。
师傅们连声道谢,很快就弄好走了个干净。
姜早从咖啡吧台绕进后方:“还在刷呢?明天刷吧,赶紧走了,下雨就麻烦,我让司机来接。”
“没事儿,我这还有一点,你先走吧。”
宋酥酥头也没抬,努力地在跟油漆作对,“有保镖跟着我,没事。”
姜早应了声:“那行吧,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记得锁门。”
“好。”
姜早前脚刚走,后脚大雨倾盆。
即便关着门,室内仍透进冷风,让人没有安全感地泛起凉意。
后门落地窗被水雾遮盖,宛若层层浪花翻滚落下。
没开灯,一片漆黑中,宋酥酥缩在角落,手中紧紧地握着刷子,麻木又机械地刷着。
忽然,雷声乍响。
她脑中某根弦同雷声一起绷断,眼泪啪嗒砸落。
再然后,“叮铃”一声开门晃动的风铃响,狂风卷着水汽骤然扑进室内。
下一秒又归于平静。
宋酥酥茫然抬头,瞧见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半蹲到她跟前。
男人轻擦她眼角泪珠,嗓音缱绻无奈:“让我看看,谁家小哭包又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