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贺金声拘束至极,似乎感到这首《凤求凰》这来由在于此了。但他又不敢相信《凤求凰》会对他暗示什么,他害怕自作多情而遭人嘲笑。
他正想着时,又听到二小姐在说:“哎哟哟,贺秀才,你给这么一身的衣服一穿,啧啧,相貌堂堂令我差点不敢认你了,你大变样了,红袍衬托你的脸更白洁了,如一颗晶珠镶在红艳中,有灿烂夺目令人眼光了乱的美丽了。这怎么不令我产生爱慕之心呢!想想你过去的那些日子,想想你在街头扫街……”
她只管唠唠叨叨,却把贺金声说的脸红起来,贺金声自然想起了过去打扫街头,浑身上下脏臭难堪来了。二小姐看见贺金声玉洁般的俊脸泛起淡淡的红色,明白自己的话令他回想了过去不快的生活了,忙住了嘴。
贺金声说:“过去不堪回首,我本是一个要饭乞丐,多亏了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关照才有今天。受恩之人永远不会忘记过去的那些苦难……只是在下……”
他的话一时说不下去。他是个聪明人,听了二小姐的话又自然想起了醉花女和二小姐刚才弹的那首《凤求凰》,心头暗道:“醉花女弹《凤求凰》,明明这是《杨贵妃》戏中没有的,二小姐也弹《凤求凰》,还说是醉花女叫她这么做……莫非这位大小姐想把小妹下嫁给我?莫非这位二小姐有钟情之托?可是我寄人篱下,怎可痴心妄想……”
这时,正在高兴情绪中的二小姐伸手来拉他,慌的他连连后退,说:“二小姐,不可,不可……小生寄人篱下,蒙恩未报,岂可心存妄念……”
水仙花见他如此,知道自己喜欢的一时失了态,将他吓着,令他想入非非了,只得笑笑:“难道我令你害怕令你心惊?我只不过拉你去弹弹琴,你不要害怕,你会弹琴就弹一曲,不会弹琴就不弹,这也没什么害怕的!”
贺金声又责备自己了:“你呀你,真是愚不可及,刚才谁向你说了什么男女之事吗?真是自觉多情,其实这位二小姐说话直爽的很,连虚情假意都不表现一点,可是你却心事多疑想到了《凤求凰》,多么可笑……”想着,只得随水仙花来到琴前。
水仙花见贺金声站在琴旁不敢弹拨,心中不免有了一些轻蔑之意,她伸手在琴弦上一击,琴弦“轰”的一声响,接着她的双手拨动琴弦,姿态优美之极,在她的双掌下发出一阵流水翻浪之声。一边说:“怎么搞的,我们又不是陌生人,又不是初次见面,你又何必拘束。你不弹琴也可以,听说你的文才很出色,想必作诗填词也一定内行,你看这些琴谱,唐诗宋词天天弹唱,还有这《杨贵妃》的戏本天天看,天天演,有如大肉大鱼天天吃,也真有点腻人了。这戏和唐诗虽是名家大师作的艳丽之诗词,天天弹也不觉的新鲜了,我还真想换换口味,唱个小曲小调呢!听说你在潭州街常与各族王爷喝酒唱曲。现在我求你写个小曲唱唱,不行吗?”
贺金声说:\&地方小曲,地方戏文,都不能与《杨贵妃》的戏文相比,更不能与唐宋词诗相比,唐诗宋词是天下最美了。当然,二小姐要换换口味,想必是天天吃的美味佳肴,换了萝卜叶小白菜也会新鲜。好吧,二小姐,你要什么口味的小曲请指点!”
水仙花看了看窗外那丛竹,说:“就唱它,我喜欢竹。此时之竹没有月下之竹好看,那是说不出的感受,你能写出月色下的竹子吗?就象这丛斑斑翠竹,这种竹在夜间的情形……”
贺金声点头应允:\&好吧!\&提笔凝思,望着花园丛丛翠竹写下几句赞竹词来。
这时,醉花女和彩娥等人已回来,见水仙花摇手不让她们吱声,只得悄悄站在那儿。
水仙花见贺金声放下笔,已是拿了过来就念:“斑斑竹芊佳气倩葱;秀脉隐痕欲高挺拔;凝冷聚寒妙夜共露;晨黎霞辉叶摇珠滴;莽莽古风老苍感泪。”
水仙花念罢,叹息了一声,望着贺金声许久才说:“太古气了,太伤感了,我不明白,你是在赞竹还是在骂竹,还是在哭竹或在哭自己。总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来一句:莽莽古风老苍感泪,依我之见,没有这一句,你写的是赞竹,有了最后一句却是在哭竹了!”说着朝醉花女招手:“姐姐,你来评评!”
贺金声见醉花女等人已在身后,又因水仙花这么一说已是满脸通红,因为他看见醉花女有意侧过脸去,那明显是躲避脸上不及消失的冷嘲神气。想到自己在街头卖字之时,被醉花女为难的那件事来,又是难堪之极。
此时水仙花又说话了,因为她看见贺金声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有意想把气氛轻松一下,于是哈哈笑着,说:“我喜欢你写的这三句,特别是这夜中寒冷之气凝聚斑竹叶上成了点点露珠后,到了早上阳光一照,竹叶尖上晶莹着欲滴的水珠。这是你词中很形象地说明了竹在夜间挺熬风露,说明了湖南早晨竹子的神韵之态。”又对醉花女说:“姐姐,你评评,该你评了。从他整篇词中不是在说斑竹在伤感流泪吗?难道不是吗?我说这篇词应题名《斑竹泪》才对。”
醉花女慢步来到窗前,凝神盯住竹丛,深深叹了一口气对贺金声说:“你的词不能不说是写的很形象了,但也可以看出你心中还存在着寒苦,就是说你的寒苦不被人所理解,你的才学还不被人赏识。你虽然在我家做主事之职,但你还认为你没有被吴三桂赏识而做官,你苦恼是不是?当然,不管你在赞竹还是在骂竹,总之你却有哭竹之意,这与你心情有关。”
这阵话令贺金声一下醒悟过来,他知道醉花女在商议何公馆的大事上存有顾虑,她是担心我人在曹营心在汉,是害怕我虽在何公馆而想着替吴三桂立功。她这是令二小姐出面求我诗词,实际是测我心态。可是我不说明,她们又怎么会知道。于是说:“我在湖南衡阳,千里迢迢去投奔吴三桂,希望能被重用能被赏识,没想到吴三桂在云南政治腐败,我在求见时连门人都要向我索取钱财,听说连行人在王府城前路过还要收索路费,所以我这样的穷秀才,又怎么会被他赏识所用呢?这三年来,我钱财花光,宿露街头靠卖字乞讨度日,回到衡阳后不敢回罗汉寺去见师傅,如不是二位小姐,我这乞讨之人怎能有今日。从今之后思恩图报,誓不离开何公馆,誓为何公馆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