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家有孝子 12
作者:东北老大哥   权欲风暴最新章节     
    灾难往往是突如其来的降临,让你没有办法躲避,没有办法拒绝,就像在海上突然遇上的狂风,就像登山时突然出现的雪崩。

    在灾难面前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要无能为力。

    当亚贤苏醒过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周围围了许多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事的时候那一声巨响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山崩地裂,那是地动山摇,那是星辰和星辰般的撞击,那是生命与生命的自毁,那是不公平的命运把他们的幸福当做齑粉一样被撞得粉碎。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不能动弹了。

    作为一个医护人员,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尽管她的身边围了许多的人,可是又为什么这样的安静?这是医院吗?

    不是医院又是什么地方呢?

    一种巨大的哀痛袭上了她的胸膛。然而,她何尝不知,在那样巨大的撞击后她自己还能醒过来,她知道这已经是一个奇迹。

    她张了张嘴,有护士在她的嘴上轻轻地滴了几滴水。

    就在她感到自己的嘴巴得到了滋润的一瞬间,她的眼睛猛然地睁大了。人呢?她并不是她自己啊!

    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又涩又干,但还是撕哑着喊了出来:

    “必成,必成……”

    她分明记得她的儿子就在她的身边坐着,并且还在捧着一本书,可他现在在哪里?

    “广大,你在哪……”

    她转身寻找着儿子和丈夫的身影,一个英俊的男人把她的身体按住了。

    “亚贤,是我。还认识我吗?”

    他是谁?似乎是认识的。

    “你是……”

    “我们的同学啊,我姓戴。”

    姓戴?她摇了摇头。

    “戴季峰。没有想起来吗?”

    她终于想起来了,在中学的时候他们是同学,那可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这位毕医生你也认识吧。”

    “毕医生?”

    “你爸爸还是我的老师呢。”毕福来说。

    她想起来了,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亚贤,怎么会是这样?”戴季峰沉痛地说。

    “他们……他们怎么样?”

    “必成还好。”

    亚贤的的身子立刻抽搐了一下,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那就是她已经意识到了要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广大……你们要对我说真话,他是不是已经……”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但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对她说真话。

    “怎么,你们为什么……不……”

    “老何还在昏迷,我们会对他全力以赴的。”毕医生说了几模棱两可的话。

    生与死对于她这个一名着名医生的女儿和一个乡村的医生的妻子来说,见到的实在是太多了。就在她在城市大医院做了两年护士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见到这样的事情,怎么样的死法都有,什么样的灾难她都见过,可是,到了今天,一场灾难竟然发生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样了,但她现在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场灾难的惨烈程度。

    不过,她还活着就已经不错了。是的,她是活着,可她觉得自己就像死过了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再属于她,因为她的下肢已经动弹不得了。

    “我……”她努力地动了动身子,可她的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

    她喊了起来:“我的腿……”

    “你自己看看刚才给你拍的片子。”

    “你说吧,我不用看了。”

    “亚贤,”戴季峰的眼睛充满着泪水,“这个司机真的害了你的一家啊。”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如果不是李三炮出于那样的好心,他们一家何必要坐他这辆车呢?

    “他怎么样?”

    “你坐在后排座位,你还活着应该就是幸运的。”

    “那个李三炮……”

    “你是说那个司机吗?他在当时就过去了。”

    戴季峰告诉她这个不幸的结局,但他瞒着她的丈夫也已经死去的消息。

    毕福来抹了一下眼睛,他觉得现在应该对亚贤说出真相:“你的儿子情况要比你好得多,但我跟你说实话,广大已经不在了。”

    “我……”

    “你不能动!”毕福来叫道。

    “亚贤,你要珍惜你自己,还有你的儿子,他也在惦记着你。”

    哪怕叫她死去,只要丈夫和必成安然无恙她也心甘情愿,可是,那个和他日夜相伴的人几乎就在瞬间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股巨大的悲痛排山倒海般的向她袭击而来,她觉得自己一阵晕旋,就像那对面的大车撞击过来发生一声巨响时的情景,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青春是美丽的,用什么语言赞美她,用什么色彩描绘她都显得苍白;她是生命的律动,是无穷的力量;她像朝霞,像花朵,像清澈的山泉,像初春的绿草;是一切美好中最美好的事物,是人生走向辉煌的阶梯。

    同时,她又是脆弱的,她经不起狂风的袭击,暴雨的肆虐。她的美丽如同刚刚拔节的庄稼,她的娇嫩就像刚刚绽放的花蕾,她的单纯就像刚刚懂事的少女,正因为她的年轻才更其为美丽;正因为她的美丽才显得她的稚嫩。当风和日丽的春天立刻降下倾盆大雨,花蕾就会过早地凋谢,庄稼就会连根摧毁,而眼前的一切都将不再美丽。

    灾难是残酷的,是不讲任何条件的。当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突降大祸后,他的人生就此而脱离了正常轨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促不及防。

    何必成每一次睁开眼睛,都不相信眼前的真实,可又总被自己的伤痛击破他那越来越觉得不真实的幻想。原来生命和身体是这样的脆弱,他曾经是那样的强健,此刻他的一切都因这次灾难而彻底改变。他觉得自己如同最弱小的生物,自己对自己完全无能为力。

    他痛苦,他哭泣,他挣扎,他甚至绝望。这是为什么?他怎么能够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他还这样年轻,可为什么就这样对他不公平?人的一生为什么就这样充满着变化,充满着戏剧性?

    这天夜里,何必成又在梦中哭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时间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意义,他将来可能就这样苟延残喘般赌东道活着。可是,他一次次地想起了爸爸妈妈,他们不让他哪怕动一下身子。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地活着?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爸爸妈妈。他一点爸爸妈妈的消息也没有。他们对他说他们还都不错,但他知道他们这是在哄骗他。

    刚才,他终于梦见了爸爸。爸爸像是在山坡上向他挥手,他喊着爸爸,可爸爸却向后慢慢地退去,他跑了过去,可他跌倒了,爸爸对他说你要自己起来,以后爸爸就不能管你了,接着他怎么叫爸爸爸爸都不再理他,然后爸爸就再也不见了。

    护士郑欣悦站在他的面前。她是一个比必成大两三岁的姑娘,一脸的清纯,她听到了必成那发自胸腔悲伤的哭泣,自己也跟着流出了眼泪。

    “你不是睡着了吗?又做梦了?梦见同学了?”郑欣悦小心地说。

    “不,我梦见爸爸了。”必成还在哽咽着。

    郑欣悦早就知道必成的爸爸已经不在了,可她为了他安心养伤,始终在瞒着他。

    “等你能下地了……”

    “你不是说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他们。”

    “是的,他们也同样想见你,可他们说了,让你好好地养身体。”

    “我觉得……我觉得不这样简单……我觉得……我梦见爸爸时他是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他说他不见我,我就哭了,我……”

    这是个不祥的预告,他又一次泪流满面。

    郑欣悦抚摸着他的手,伤感地说:“可是,你不能总是哭啊。”

    是的,这些天来他不但白天偷偷地掉眼泪,夜里也时常哭醒。这一切的变化是这样巨大,他不仅不能适应,而且他根本不能接受,还有,他时刻惦记着妈妈和爸爸。他甚至还对医生和护士发脾气,但他们总是对他耐心地解释,对他浮出真心地微笑,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对他们发脾气。

    他擦了一下眼睛,说:“我总是打扰你,你去睡吧,我自己躺着就行。”

    她并没有走,而是充满着怜爱地看着他,她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虽然充满着痛苦的表情,但眉宇间有着一股英气,她知道这是一个各个方面都十分优异的年轻人,只是不幸让他不得不躺在这张病床上。出于对工作的热心,她对住在她这间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关心倍至,而对这个年轻人更有一种关爱和同情。

    “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听到了吗?”

    他看到她的眼睛里满是真诚,也就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现在是几点了?”必成问。

    “现在快到一点了。”

    “你去睡休息吧。”

    “我陪着你吧。我们可以说说话。”

    “你说说我爸爸和妈妈的情况吧。”

    “他们嘛,现在就像你这样,还都不错。哎,你喜欢小狗吗?我家养的那只小狗可通人性了,一听音乐就会跳舞呢。”

    说着她就讲起了她家那只可爱的小狗,当然,他知道她是有意地不和他说那些伤感的话题。他也就不再问下去。

    “没有人来看我吗?我是说我们班的同学,就一个也没来吗?”

    他想到了那个张思蕊,难道她就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他那次没有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她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当然,他们现在正是忙着的时候,每一分钟都在拼命。而他却度日如年地躺在这里。

    “可能过几天就会来的吧,你不是说他们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吗?”

    “是,现在离考试还不到一个月了,可我……”

    “你看你又要哭不是。我跟你说,我在高考的前几天也发高烧,结果只考上一所卫校,到了这里当了一名护士。”

    “你不知道,我爸爸是一个有名的医生呢,尽管我们在农村,可有许多省里的人都找我爸爸看病呢。”

    “我听说过,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把你当做我的亲弟弟看待的。”

    “我还没看到过像你这样好的护士。”

    “我是看你真是……”她想说真是可怜这几个字,可她觉得这可能让他觉得难听,她就没有说下去。

    “明天你能让我给爸爸和妈妈打个电话吗?”必成央求着说。

    “这个,我得和毕医生商量一下,他不是你家的故交吗?还有那个总来看你的戴队长,他们……”

    何必成看着她说:“你走吧,我现在困了。”

    郑欣悦苦笑了一下说:“那好,可不许哭了。”

    “那是在做梦……”

    郑欣悦走了,他又一个人躺在这张病床上。

    在这偌大的医院里,夜就这样的张着,没有一点声音,有的只是时间在流动。而此刻时间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多余的东西,富裕得简直没法挥霍掉。

    病床上的生活是痛苦的,而何必成这样的日子更是痛苦不堪,他不仅是身体的痛苦让他每日里情绪低落,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植物人,那样他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感觉不到自己的痛苦,可他除了身子不能动,他的头脑完全正常,甚至由于他的身子不能动,而头脑比平时更加活跃了,他把过去的哪怕一点小事情都想得出来。这样就加剧了他的痛苦。

    他总是在早晨想起妈妈为他煞费苦心地做他爱吃的早点,到了晚上,他总是想起妈妈为他熬夜为他补养身体;爸爸呢,则不时地和他的老师联系,时刻掌握他学习的动向,他对这样的事情有时还很有些反感,可正因为这样他的学习成绩一路标升,成为学年最出色的学生。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恍如隔世,其实,也就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他却觉得这些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过去他忙得昏天黑地,和同学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可现在他的眼前总是出现他们的脸庞,一个个是那么的可爱,尤其是张思蕊,啊,她现在怎么样?她的学习一定稳中有升吧?她一定会考上一个好学校吧?她现在已经把他忘记了吧?要不然她怎么不来看他一眼?

    他过去从来不曾考虑前途和命运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认真去做,他的前途是不成问题的,由于现在高考的日子愈来愈近了,可他竟然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这无疑是让他不如就这样慢慢地死去也许还要好些。他觉得自己的眼前陡然间变得漆黑一片。

    他的同学们都在紧张地投入到最后的备战中来,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永远分别了。

    他想念同学们,可他没有一点他们的消息。

    他们一个个都把时间看得比黄金还宝贵,是不会有人来看他的。

    还让他愈加感到痛苦的是,他想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可他们说什么也不让他去看。他求他们让他们抬着他,哪怕去看一眼就行。可他们怎么也不答应。

    他这样思来想去的过了知多长时间,终于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