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师是市里有名的钢琴老师，看来妈妈一心要欣欣学钢琴，这点兰馨倒是十分赞同，但欣欣今天早晨耍的这出让兰馨觉得怪有意思的，忽然想到今天早晨马思骏一早就出门去工厂，赶昨天晚上那批活，也想把刚才老妈发的那段视频给孩子的爸看，就发了过去，可是看到马思骏半天没回音，也觉得那点活也该干完了，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我给你发的那个视频你没看到吗？”

    马思骏心里正烦着，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兰馨喝醉酒回到家又缠着他，这点活昨天晚上就干完了，哪能出现这码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哪有心思看什么手机视频，他马上说：“你发的什么视频？我根本都没看。”

    “你看看你家的女儿，可是真能作妖。哎，你的活还能干完吗？“

    马思骏叹口气说：“别提了，这人要是倒霉，什么事都能遇上。早上干私活被范主任发现了又得罪了关调。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说着气又不顺起来，“如果没有昨天晚上那个事儿，这一切都是顺利的，这可倒好。”

    兰馨听到这里就不干了，马上说：“马思骏，你什么意思？你在怪我吗？昨天的事你就不要磨叨了，你看看你闺女今天早晨在家里作的。”

    马思骏看到欣欣这个小人在家里闹腾的翻天覆地，知道这是在跟姥姥示威，不想在姥姥跟前受太多的拘束，自己的丈母娘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女人不他也不是不知道，但自己还在闹心，一个孩子即使再闹，也闹不出个什么名堂，而自己眼前的事儿却是真够闹心的了。

    单位的活儿本来就不多，他能够在大部分人员分流下岗的大环境下留下来，利用自己手中的车床，不需要出去奔波，还能挣点外快，这在工厂里算是个香饽饽，这其中要沾点老爹的光，他怕自己这么一失误，就把手中的饭碗给砸了，如果是这样，他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虽然自己所在的这家国营工厂日子并不景气，但在这个城市里还算是保留下来的。市里大部分的国营工厂早已经破产的破产，拍卖的拍卖，他所在的这家国营工厂光正式工人就有8000多，辉煌的时候，每天上班下班，就是这个城市的一道风景。

    父亲在这家工厂干了一辈子，那个时候还没有公务员和老师什么事儿，作为一名产业工人，那可是最牛的身份，工资和奖金，要比当公务员高的多。但往日的辉煌不再，轮到他把技术学到手，在工厂里当工人，臭的不要不要的，但他干不了别的，本以为自己学到了技术，就有一个终生拿在手里的饭碗，可现在，在工厂里学技术的人，甚至还不如一个环卫工人，那环卫工人居然能靠上一个事业编，旱涝保收一个月三五千块钱，如果他不干点私活，一个月手拿把攥的也就2000多块钱，如果他仅仅拿到2000多块，在兰馨心里的地位就会直线下降，家里一年攒五万块钱的目标也就泡汤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人挣钱多少决定在家的地位。随着兰馨老师当的越来越来劲，地位越来越高，名气越来越大，有的时候就不像刚结婚那个时候那个小鸟依人的样子，在他面前盛气凌人也就是司空见惯的了。

    陈班长拿着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用油布擦拭着锋利的刀刃，摇头晃脑的说：“我说这一早晨你可是够忙的，对了，范主任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有什么好事儿交给你吧。”

    马思骏的心就又紧张了起来，顾不得班长眼睛里那股特殊的意味，马上问道：“范主任没说让我到他办公室干什么吗？”

    “主任让你干什么去我怎么能知道？不会有什么坏事吧？谁知道呢？”

    马思骏看到自己就要干完的关调的私活已经放在班长的工具箱里，班长是个会跟领导搞关系的人，技术不如他，但自己让关调给踢开，班长是受益人，以后关调搞到的私活也就只能交给他。一个当工人的，能挣点外快，不但家里受益，就连单位的人都嫉妒，自己好端端的饭碗让自己弄砸了。

    应该说是让兰馨搞砸了，再发展下去，就是自己父母的确不该参加昨天晚上的饭局，一顿饭局，居然改变了自己的小命运。

    马思骏也不想吃这哑巴亏，干脆直白地说：“班长，关调把我干了一半的活给你干了？最后一道工序就干完了，你这500块钱可是白捡的。”

    陈班长脸色难看地说：“我说马思骏，这活儿跟你可没关系，我可不知道这活是谁干的，关调让我把最后的这道工序加工完，原来这活是你干的半拉卡咭的。你干的时候是私活，我这走的是正常的流程，你看到没，这是调度开的票子。”

    “好，还是你班长牛。”

    把个人的私活走正常的生产流程，做为一个调度，完全可以做得到，但这就便宜了接这活的班长，虽然挣不到500块钱，但关调给他个一百二百还是做得到的，但只要这么一哆嗦，这活就完事，这样自己可就白白干了几个小时，屌毛没得着不说，而且既让主任抓了个正着，又彻底得罪了关调，真是放屁砸脚后跟。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

    作为一个工人，马思骏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可今天他才觉得，作为一个底层的工人，不管你的技术有多么高超，大形势江河日下，你所在的企业苟延残喘，你就是怎么牛也是牛不起来的，你的小命运随时随地被一个小小的调度，甚至一个小小的班长捏在手里。

    陈班长很牛的样子把工件卡在卡盘上，车床就飞转起来，那声音那么刺耳，贫贱夫妻百事哀，而作为一个给自己挣饭吃，又要看别人脸色的小底层，也是那么悲哀，他忽然想到兰馨老师当的是那么潇洒，只要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那钱就会定期打在自己的银行卡上，什么也不用愁，这样兰馨就比自己牛的多，而自己在兰馨面前，还真的没有什么可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