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骏父子俩跟着范福明吃了一顿大餐，把这些日子对范福明的不满吃得烟消云散，提起了过去很多美好往事，又畅谈了车间的美好未来。出了饭店，马长军带着儿子洗了个澡，理了个发，就把儿子带回了自己家里。

    马大婶看到儿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门，当时脸色一变，愤愤的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让管子砸了？这个该死的范福明你说他有多缺德。儿子啊，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怎么不回来住啊。”

    但是让马大婶感到奇怪的是，这父子俩显然是神清气爽，尤其是儿子马思骏，虽然走路一瘸一拐，但神情跟头几天完全不一样，新理的头发显得十分精神，喝了酒，更是两眼放光，小脸红扑扑的，而马长军也没有接过对范福明不满的话头。

    “我说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的？洗了澡是不是？吃了饭是不是？而且还喝了酒？就你们两个人喝的？这搞的是什么名堂。”

    马大婶有些赌气的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马长军说：“范福明请我们吃饭喝酒，喝的是好酒，吃的是海鲜。也答应让儿子回车间了。”

    马大婶心里对范福明的气并没有消失：“他请你们吃顿饭就把你们给收买了？如果不是他让儿子到水暖车间去帮工，儿子的脚能砸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没法跟你们说话。“

    “妈，这脚是我自己砸的，跟人家范主任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你在机修车间干的好好的，他为什么把你弄到水暖车间去帮公？你不到水暖车间帮公，你的脚能砸成这个样子吗？你跟妈妈说，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伤到骨头？”

    “没伤到骨头，如果伤到骨头，我还能走路吗？只是走路有些不方便，礼拜一我就要回去上班了。”

    “不行，这样你不能回去上班。”

    马长军说：“你不了解情况你知道个什么？今天是范福明亲自找到我去看儿子，并且让他回去上班的。”

    “我当然不了解情况。我也不知道那范福明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出去这么一会儿，这人就全变了。”

    马思骏坐在马大婶的身边，态度好久没有这么好：“妈，看来我们对范主任是误解了。他想的是车间好几百号人的吃饭问题，也承认这段时间到咱们家来的少了，可自从他接了这个车间主任后，车间的日子就难过了，他号，哪里？还有时间到咱们家来看你和我爸呀。”

    “那他还是心里没有我们，如果他心里有我们，他还在乎这么一点时间，我们也不挑，可他居然对你这么下狠手，你看你的脚……”

    马大婶又心疼的看着马思骏的脚，马思骏说：“妈，我的脚没事，如果有事，我还能走道吗？早就给我上上夹板，我就真要天天在家躺着了。”

    这话马大婶倒是相信居然她也的确看出儿子的脚没什么大事。

    “今天真是范福明请你们吃饭？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马长军有些不耐烦的说：“这不是咱儿子脚砸了吗？那天还是人家范福明派车，把儿子送到医院，儿子脚砸了，厂子都走不出来，水暖车间又没人管他。”

    “这还像人做的事，看到儿子脚砸了不管，我真的要到他家去骂他。”

    “你除了能骂人你还能干什么？”

    “哎，我说你这个老头子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人家请你吃顿饭就真把你灌迷糊了？”

    马长军说：“并不是吃顿饭把我灌迷糊了，我是看到他真的给车间做了一件大事，还行，这个范福明还是过去的那个范福明，但是现在形势可不是过去的形势了。”

    马大婶可不管什么形势问题，只是关心儿子不能再回水暖车间搬管子钻地沟：“儿子啊，范福明真让你回机修车间去，继续开你的车床了？”

    ”妈，你知道吗，范主任还真干了一件大事，他跟我们车间出去的何大军联营，何大军现在是一个私营工厂的大老板，他答应一个月给我们车间1000万产值的活，车间可就忙起来了，我们这样的技术工人都不够呢，好多人早都离开了车间出去干了。”

    马长军插话说：“你知道吗，范福明让儿子回去当机加工段的调度呢。”

    这回总算引起马大婶儿的兴奋，高兴的说：“这可是好，看来这范福明还没忘了我们，当调度好，这可比开车床轻松多了。”

    马长军说：“你以为当个好调度就那么容易呀？儿子年轻，机加工段还有很多的老人，有的时候，那些人还真的很难摆弄。”

    听老爸这么一说，马思骏脑子才清醒过来。他想象着自己当上机加工段调度的呼风唤雨，班长老陈可以随时随地被他踩在脚下，可工段的调度，没什么权，也只是分配一下活而已。

    机加工段有4个班组，车工班，铣磨班，大件班和电焊班，他在这些工段的百八十人当中并没有什么威望，也只是技术好一些而已，但这也仅仅是他在车工班的事儿，在其他的班组也就吃不开了，所以老爸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但他并不害怕，背后有范主任的支持，这些人也不敢炸毛，如果敢炸毛，他就扣他们的工时，扣工时就等于扣他们的钱，只要扣他们的钱，他们就没有不老实的。

    马大婶说得倒是痛快：“既然是范福明让儿子当调度，就一定会支持儿子。儿子，不怕，当好调度，范福明就会提拔你当段长了，在一个大车间当上工段长，在大家伙面前就抖起来了。”

    马长军板着面孔说：“你可别给我抖起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干工作才是。”

    “你老老实实干了一辈子活儿，你得到了什么？就得到了什么高级技师，可现在这高级技师管个什么用？连个段长都不如，那段长头几年的承包费也没少拿，可你一个月就多挣500块钱，这就是老老实实干活的下场。儿子，可不要学你爸的一套。就向段长使劲。”

    “好，你就让儿子这么干，我就过他这个调度到底能干成什么奶奶样。”

    马长军放下茶杯出去了。

    马大婶继续讲她的道理：“学技术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往上爬。你看人家范福明，跟你爸学了技术，又像领导的岗位上使劲，人家当上车间主任了，是你爸能比得了的吗？别看车间不景气，可范福明明的暗的捞到手都还少吗？你看范福明住的是什么房子，这能比吗？我好赖不济在工厂也呆了几十年，看的东西多了，都是黑爪子挣钱白爪子花。不管怎么说，范福明让你当调度这也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这就是好事啊。”

    看到儿子没再说什么，马大婶就打住这话题转：“儿子，咱不说这些了，今天也高兴，你脚砸了妈也没去照顾你，可妈不知道啊，这可怪不得你吗？妈要是知道你出了事，那是第1个，冲到你的面前。”

    马大婶又抹起了眼泪，马思骏：“妈，我这不都快好了吗？礼拜一我就该去上班了。”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脚又受了伤，这几天怎么过的？那兰馨不知道你脚砸了，就没去照顾你？”

    马大婶是越说越气，过去虽然有些不喜欢兰馨，但也没有跳出太大毛病，如今年轻人都是这样，把孩子送给老人，甩手不管，人家吃喝玩乐，整天过得潇洒着呢。现在的情况又不是这样子了，把欣欣接走了，就处处挑自己的毛病不说，连老公都不管，哪有这样当媳妇的？一个媳妇当成这个样子，那就说明这个人的心有问题。

    还有那个韩秋月，一准没安好心。

    马思骏不能说兰馨回到家，看自己的脚砸了，居然跟自己干了一仗，只好打着马虎眼说：“我也没告诉她，她不知道，在家陪着欣欣。”

    “你为啥不告诉她？她是你媳妇儿，这个时候你不用你不用，什么时候用？老公有了毛病受了伤，当媳妇儿的就得好好侍候着，你居然还不告诉他。”

    “妈，兰馨也是忙吗。”

    “忙？不就是个小学教师吗，是市长还是局长还是大老板？我看哪，这个兰馨现在有问题了。”

    马思骏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但知道妈妈说的是真的，兰馨也许现在真的有问题了，有那个妈，没问题都不可能。

    马思骏转移话题：“妈，你是不是也想欣欣？这些日子我也没看到她。也不知道琴学成什么样了。”

    马大婶叹了口气说：“欣欣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说回来看看我，我的心一天到晚没着没落的，可一想到她那个该死的姥姥，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定是欣欣姥姥不让欣欣来看我。”

    “等我的脚好了，我把欣欣接回来陪陪你。”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给欣欣打个电话，那天也是让欣欣的姥姥和兰馨气糊涂了，看也没看一眼。”

    马大婶拨了欣欣的手机，却传来停机的声音，马大婶啪地放下的手机，骂道：“你说说，这一定是欣欣那该死的姥姥干的事儿，居然把欣欣的手机办停机了。”

    马思骏也觉得韩秋月做的太过分了，但这个女人做什么过分的事儿都不奇怪：“妈，你就别跟他们生气了，我现在就住在这里，多陪你几天。”

    “好，我不跟他们生气，有我儿子陪着，比他们谁都强。你想吃什么？好好给你做几个菜，给你养养身子。”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欣欣又成了三个人谈话的主题。这些日子，马大婶和马长军始终避开欣欣不谈，一说起这个小人，几个人都伤感不说，马大婶甚至还要伤心的流泪，怎么说这也是前前后后跟了5年，就是跟了几年的小狗，冷丁不在一起，心里都不是滋味儿，何况这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啊。

    这个小人儿转眼离开这里也小一个月了，一走居然连面都不见，还是在医院急急忙忙的见了一面，但那天跟韩秋月搞得不痛不快，也就没多看这个小人儿几眼。几个大人吃饭沉闷着，就免不得想起这个小人在自己家作妖的情景，给他们这老两口子凭天的多少乐趣。

    马长军沉闷的喝着酒，突然，他把酒杯放下：“我说儿子，怎么说欣欣也姓马的，是我们家的人，不管男孩女孩都是这样，孩子让她姥姥看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这么一走，我们连面儿都见不着，他们安的什么心？谁都知道，看了几年孩子是有感情的，欣欣她姥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知识分子，难道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马大婶说：“老马，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我给欣欣买的手机，她姥姥居然给办了停机，这什么意思啊？这是不让我们跟欣欣联系了，孩子难道是韩秋月私有财产那？欣欣跟我5年，她活呲啦的就把孩子弄走了，他不知道我们想孩子吗？”

    马长军继续说：“她一个女人，我不想多说什么，可是她心里就没个数吗？我看这样，你让兰馨把孩子带着江滨公园，我们吃完饭也到公园去，这样兰馨不想到咱们家就可以不来，我们在公园见个面，跟孩子玩一会，这么多天见不到欣欣，我心里不是滋味想能忍住，可你妈的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