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飘渺如幻影的梦，将另一个纬度的场景透过时空的薄膜展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通过神经的交织将其投影到自己的潜意识里，进而在休憩的意识里勾勒出一个不同于现实的奇丽世界。

    顾时已经很久没有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了。按照他的理解当中，这是一种清醒梦，是一种非常少见且令人浮想联翩的美妙体验。

    但是，正常的清醒梦，做梦的人在梦中应当会保持着基本的行动能力。

    可顾时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与其说他是在做梦，倒不如说，他是以意识清醒的状态在观看一场播放于他大脑内的电影。

    那是一片漆黑深沉的世界，顾时看见自己的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大背景之下，只能略微看见悬浮在远方的许许多多的光点，以及各式各样散发着绚烂色彩的光团。

    很显然，他正身处于一个宇宙空间当中。

    他这是在哪儿呢？对宇宙缺乏知识的顾时无法辨别自己的所在，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八成不在太阳系里。因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他都没办法看见一个在宇宙尺度上靠近自己的恒星。

    他就那么悠悠地向前，孤独地飞行在无尽的虚空当中。

    忽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阵波动，一个应该只会存在于科幻作品中的造物从某个无名的角落飞出，短暂地停留在了他面前的太空里。

    顾时感到非常好奇，即使是在梦境里，他依旧可以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情感。但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应该不只是他的情感。

    他缓缓向前飞去，试图靠近那个飘浮着的造物。

    可在接近到一定的距离后，顾时便发现自己无法再向前，他停在了距离那个造物约一百米外的东西。

    但就算间隔着这样的距离，他已经能够看到那个造物舷窗内部的样子，并且可以“听到”从那里发出的，一些属于那造物上的人的模糊交流声。

    “……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了，不仅八面透风，底层规则也乱成了一团，更要命的是资源都很枯竭，这里的人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幸好不在我们的隔壁，否则便样衰了……”

    “那就没必要进行出舱探索了，到时候遇到脏东西还麻烦……”

    “检测器发现了一些来自深层的注视，这个世界存在着亚空间吗……”

    “不像是亚空间，倒像是某种成为概念的注视……”

    “看来这个世界的主人也非常清楚他们家的情况……同志们，在主人下达驱逐令前，我们还是自己离开吧，不劳烦人家送我们一程……”

    “……没错，别像上次那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疯子大喊什么‘取死之道’然后被电弧一招秒了，怪吓人的……”

    “……附议，顺便给这里做个标记，就定个崩溃信号吧……”

    造物很快地开始了再次的移动，它正在离开这片太空。

    “……顾政委，你在看啥呢……”

    “给新世界做个报告，或许在无数年后这将成为它存在过的唯一印象……”

    “那你可要快点，穿梭马上就要开始了……”

    顾时看向造物上的某处窗口，在造物被它自身散发出的流动光束包裹起来之前，他依稀看到了那个站在窗内的面孔。

    好熟悉的样貌……

    在顾时出现这个想法的下一秒，造物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空间传来的震动驱使顾时向眼前广袤的宇宙空间望去，他这才发现那隐藏在星星光芒与无尽黑暗之下的……是无数如海绵孔洞那样的崎岖空洞。

    “……”

    顾时睁开眼睛，直视着现实的天花板。

    从睡梦到苏醒，他几乎是无缝衔接，期间根本不存在因为初醒导致的迷茫。

    那段梦境的场景还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只是具体的细节变得有些模糊。

    都说梦境是潜意识的表现，但顾时总觉得那其实不是什么潜意识。

    它更像是一段记忆，并且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的确，过去的网络上也有一种论调，说梦其实是另一个世界与自己产生了共鸣，将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投影到了这里，产生了所谓的梦境。

    可顾时也不认为这和什么平行世界有关，成为序列三之后，他开始隐隐有了一些莫名的触动，好像能窥视到某些玄机的发生。

    “阿蒙先生，偷盗者的序列二叫作什么？”

    顾时躺在床上，开口询问道。他知道阿蒙肯定没有睡觉，在什么时候叫他都能得到回应。

    “你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

    阿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带着微微的笑意问道。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好像不应该属于我的梦……我觉得自己似乎忘却了一些东西，一些一直以来被我忽视的东西。”

    顾时转过头，看向睡前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单片眼镜。

    “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呵呵，你这是在担心自己的真实？嗯，那你完全可以放心，你的疑惑只是晋升欺瞒导师后遗留的一些附加作用。你在仪式中欺瞒了他人，仪式也会对你产生欺瞒，使你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这是很正常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

    顾时的头脑随着梦的结束变得愈发清醒，他的思想迅速在阿蒙过去说过的话语，以及各种非凡知识中搜寻着。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不合理的点。

    “消化是什么意思？”

    “非凡者需要消化掉非凡特性才能寻求下一步的晋升，我好像没有专门进行过类似的行动。”

    顾时伸出一只手，他凝视着自己手掌上的每一道纹路，轻声问道。

    “为什么我不用进行消化？”

    而阿蒙也并未语塞，他就像是一个坐门诊的大夫，面对自以为身怀绝症其实只是得了感冒的患者，从容地说道。

    “因为你的晋升方式和一般的晋升不一样。”

    “你的非凡特性是我直接通过灵性融入的，跳过了消化的这一步骤。在你晋升的一瞬间，你的灵性就很好地与非凡特性贴合了，因而不需要额外的消化。”

    顾时将手握拳，挑眉问道。

    “就这么简单？”

    阿蒙笑着说道。

    “就这么简单。”

    顾时陷入了沉默，阿蒙则在他一言不发后又轻笑起来。

    “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存在有所疑虑，那为什么不去试着寻找一下自己存在的证明呢？”

    “存在的证明……？”

    顾时从床上坐了起来，细细品味了一下阿蒙的这句话。

    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

    “那就去找找看吧。”

    顾时抓了一下杂乱的头发，拿上单片眼镜就下了床。